“宫里哪有什么大长公主?”沈天娇神色微变,声音冷冷的说道:“这个宫里只有平阳公主。”
“皇后娘娘赎罪,奴才该死。”那宫人慌忙磕头认错。
沈天娇懒得搭理他,吩咐道:“虽然先帝有旨意,让她终生待在安国寺里为国祈福,但是她毕竟是皇上的亲姑姑。”
“皇上如今正在静养,那本宫就替皇上做主,让张太医去查看一下她的病情,如若真是严重,那那本宫就允许她暂时回京养病。”
“奴才明白。”那来禀报的宫人退了下去。
沈天娇本来就在忧虑沈庭之的心,这会儿因为李朝晖闹这一出,就更加的烦躁不安了。
夏荷知道自己劝不了沈天娇,便让人把阮玉湖请了来。
“娇娇,我看今日外面的天气不错,要不咱娘俩出去转转,去看看外面的市井烟火气。”
“我自从进了宫,这么多年了,就从未踏出过这宫门一步。”
“一生的岁月最好的年华,全都埋葬在了这皇宫里了。”
阮玉湖这几日的心情也不怎么美好,每年到了这个时节,她的心情都会变得很低迷。
这个季节是她一生不幸的开始,承载了太多让她难以忘记的过往。
沈天娇愕然的看着阮玉湖,心里想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
以往沈天娇出宫的时候,也曾经想让阮玉湖跟着自己一起去,毕竟在这深宫里待了这么多年,谁不会向往外面的繁华世界呢?
不能离开这个皇宫,但是偶尔能够出去走走也是极好的。
但是每次阮玉湖都会拒绝,她总说自己年纪大了,只想安静的待着,不想到处走动了。
可现在却突然主动要求想要出宫去,这可不是一般的反常啊。
“行,那就出去走走吧。”沈天娇虽然心里有疑惑,但是却也没有点破,谁心里还没点儿秘密呢?
说走就走,沈天娇换了衣服,就和阮玉湖一起出宫了。
沈天娇没有带着夏荷,阮玉湖也没有带着菊若,她们就只带了几个暗卫而已。
这才刚出了宫门,沈天娇就感觉到了阮玉湖的紧张。
自从沈天娇认识阮玉湖以来,这个历经两朝,经历了无数次暗潮涌动的女人,在任何人面前展现出来的都是她的坚强和刚毅。
以至于她在沈天娇的心目中的形象,一直都是天崩于面都能巍然不动,连软肋都没有强者。
现在看见她如此软弱的一面,沈天娇一时之间还真的有点儿适应不了。
阮玉湖自上了马车,就沉默不语一言不发,这让原本就有些沉闷的气氛,显得更加的压抑了。
马车出了皇城,驶入热闹的长安大街时,阮玉湖的局促和不安就更加的明显了。
沈天娇握住阮玉湖的手,说道:“姑姑,您是想就这么随便逛逛呢,还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呢?”
“去月桂坊吧,我想要去那儿了结一桩心事。”阮玉湖说着话,眼里却不自觉的有泪光闪现。
“好,那就去月桂坊。”沈天娇心里一惊,不明白阮玉湖为什么要到月桂坊去。
倒不是说这月桂坊是什么不堪入目的地方去不得,而是当年鼎盛一时的月桂坊,如今已经落魄的成为三教九流,乞丐们的容身之地了。
沈天娇实在是想不明白,阮玉湖为什么要到这月桂坊来。
很快马车掉头驶向了月桂坊,与长安大街不同的是,这月桂坊虽然也是热闹异常,但是却不是商户招揽客人的叫卖声,而是争闹,乞讨声。
阮玉湖像是听不见这些嘈杂之声一样,她目光呆滞像是陷进了某种回忆中不能自拔了似的。
“姑姑,我们的这是要去月桂坊的哪里啊?”见阮玉湖一直不说话,沈天娇便开口问道。
“去前国子监祭酒顾元真顾大人的府上。”阮玉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都是抖的。
沈天娇一愣,但是随即又恢复了平静,说道:“好,就去顾大人府上。”
当马车停下来的时候,阮玉湖突然浑身发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还是沈天娇把她给扶起来的,“姑姑,要进去吗?”
“嗯,娇娇,我要进顾府一趟,你不用跟着,我以后再告诉你原因。”
阮玉湖此时已经是在强撑着精神了,这么多年了,她从未想过有一日她还能再回来。
“好,姑姑小心些。”
看出了阮玉湖在强撑精神的沈天娇,并没有提出陪阮玉湖进去。
阮玉湖今日执意要到这里来,那么想必这顾府有她割舍不下的东西,有些事只能一个人去面对,别人代替不了也参与不了的。
“嗯。”阮玉湖点了点头,颤颤巍巍的走过去,推开那已经破败不堪的大门进去了。
沈天娇看着阮玉湖进去的背影,问道:“这顾府旁边是谁家?”
“回主子的话,这顾府的旁边是前礼部尚书苏林的府上。”一旁的暗卫回答道。
“前礼部尚书苏林的府邸?”沈天娇皱起了眉,阮玉湖一直都想要置苏氏一族于死地。
为此她甚至不惜扣下苏文之以此来要挟苏畅,可惜天不遂人愿,苏畅为了保住他苏氏一族,先下手为强让人毒死了自己的亲孙儿。
那么这个前礼部尚书苏林,跟现在的唐国公苏畅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呢?
姑姑跟苏家到底有什么过不去的过节,竟然会到了必须要你死我活的地步呢?
而如今姑姑进去的顾府跟她又是什么关系呢?
刚才看阮玉湖在马车上的样子,这顾府在她心里的位置,定是非常重要的。
沈天娇现在满脑子都是问号,这件事太复杂了,分析起来也太费心神了。
“主子,这位前国子监祭酒顾元真顾大人,和那位前礼部尚书苏林苏大人,他们两位是儿女亲家。”
“而且这两位都是因为当年谋逆刺杀先帝的事情,而被抄家问斩的。”
作为暗卫,这京城里发生的大小事情,就没有他们不知道的。
当年顾元真和苏林联合谋逆的事情,震动了朝野上下,那时候京城里几乎每天都在死人。
而这两位主谋,以及他们的家眷,更是惨绝人寰,两个府邸上上下下五百一十八口人,无一幸免全部都被诛杀在了自己家的院子里。
自从那件事发生以后,这月桂坊就从以前的官宦之家的聚集地,变成了如今这副落魄样。
那件事发生的时候沈天娇还没出生呢,所以她根本就不知道曾经发生在这里的惨烈事件。
月桂坊落败的事情,还是她曾经无意间听人提起过的。
这些看似跟阮玉湖毫无关联的事情,现在串在一起,给人一种既离谱又和谐的感觉。
沈天娇这么想着想着,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蹦了出来,在她的脑海里浮现。
这阮玉湖不会就是当年顾家或者是苏家的漏网之鱼吧?
当这个想法从自己脑子里蹦出来的时候,沈天娇自己都被吓到了。
但是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那么似乎一切都变得合理起来了。
阮玉湖久居深宫,跟苏家半点关系都扯不上的,可是她为什么会对苏家恨之入骨,到了不让其灭族都不罢休的地步呢?
如果阮玉湖是顾家的女儿,而当年两家谋逆的事情,是被人陷害的,始作俑者就是苏畅的话,那么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想到这儿沈天娇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如果事情真的如她猜测的那样,那这个阮姑姑就真的是太不简单了。
全族的人都被诛杀了,可她还能凭一己之力入宫,在宫中侍奉先帝多年,得到了先帝绝对的信任不说,还为她安排好了身后事,这简直是强大的可怕。
顾苏两家谋逆,要杀的人是先帝,那么事情败露之后,下令诛杀这两家的人,也只能是先帝了。
阮玉湖为了报仇待在自己的仇人身边,隐忍这么多年,也真是难为她了。
如此再仔细想想,先帝的死恐怕就不那么的单纯了。
先帝是个做事极其谨慎的人,杨贵妃的女儿死了多年,所有的证据肯定都已经被销毁净尽了,真相很难能被查出来的。
可是偏偏时隔多年,这真相就被杨贵妃明晃晃的查到了。
当年的杨贵妃已经失宠多年,如果没有人给她制造机会,她是很难接近先帝的。
要是没猜错的话,事情的真相和谋害先帝的机会,应该都是阮玉湖提供的。
亲手把自己的仇人送下了黄泉,却能够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这手段和心机非常人能比。
在感叹阮玉湖强大的同时,沈天娇心里也莫名的对她心疼不已。
一个弱女子为了报仇,蛰伏在自己的仇人身边,每日还要对他强颜欢笑,甚至是委身于他,那些日子阮玉湖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呢?
“顾府和苏府的人被诛杀了之后,尸体都埋在了哪里?”
可能是因为前世同样的遭遇的缘故,所以沈天娇心里有些不忍,想着如果那些人的尸骨无人葬埋的话,她倒是可以替他们安葬以慰亡者。
“当年这两家人被诛杀后,因为人数太多的缘故,这附近又住着很多朝中大臣的缘故,就被下令就地埋了。”
“主子,这件事需要进一步调查吗?”
果然是跟在沈天娇身边多年的暗卫,不用沈天娇说什么,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不用了。”沈天娇摇了摇头,事情得真相阮玉湖会亲口告诉她的,只不过是时间的早晚的问题而已,有什么可急的呢?
“这里的事怕是不会那么早结束,又回趟镇北侯府,你们留些人在这里守着,注意里面的动静,保护好姑姑。”
阮玉湖这里只要有暗卫在,就没有什么问题,沈天娇心里还惦记着她那个不知道带着那么士兵去哪儿了的二哥呢。
不回去问个清楚,沈天娇这心里就安静不下来。
阮玉湖越往顾府的里面走,她就越有种被抽干了精气,随时都会晕倒的感觉。
顾府虽然已经落败了多年,可是这里却是她长大的地方,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不管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她都能认得出来。
眼前这些熟悉的景物,让她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悲痛了,二十五年了,这条回家的路她整整走了二十五年。
当看到正院那个巨大的坟冢时,阮玉湖彻底崩溃了,她扑上去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里面埋着的是她的父母,兄长,嫂嫂和弟弟妹妹。
还有那些陪着他们一家人的仆婢,和远房亲戚们。
当然了这里面还有她最最重要的人,她的夫君苏听澜。
在自己的这些亲人面前,阮玉湖哭的撕心裂肺毫无顾忌。
多年前她的眼泪都已经哭干了,她以为自己不会再哭了,可谁想到她今日还能这么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呢?
“阿爹,阿娘,大哥,嫂嫂,阿弟,阿妹,阿澜我来看你们了。”
“这么多年了,我终于有机会来见你们了。”
“我们的仇人现在就只剩下苏畅了,等把苏畅也解决了,我们一家人就能团圆了。”
“到那时我再在你们面前,向你们谢罪。”
沈天娇急匆匆的回到镇北侯府,见到春潮就问道:“二公子到底去哪儿了?”
春潮被问的一头雾水,“二公子不是去浮生若梦了吗?他昨日去了浮生若梦就没有回来。”
“玉笙倒是回来了一趟,但是什么也没说,就只是回来把虎啸带走了。”
“我连人都没见到,这还是听是二公子身边伺候的小厮说的。”
沈天娇这心里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她这二哥真是在外面放养惯了,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个毛病不能惯着一定要改才行。
“去,到浮生若梦去,问问隋良,二公子他到底去哪儿了。”
不知道沈庭之去了哪儿,沈天娇这心里总是不能安静下来的。
如今各方势力盘桓不散,她还没有将他们尽数除灭,现在还不到绝对安全的时候,还没到可以随心所欲的时候。
看到沈天娇急了,春潮也慌了神,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