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叶东阳把举起的一杯就猛地喝完了,动作豪爽利落,酒杯在温见洲面前晃了晃。
子君不必担心,我不介意这些。温见洲悠悠一笑,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表面上无害的贺庭。
贺庭宛若未闻,依然是那般悠然得体的样子,眼神不闪不避地对上了温见洲审视的目光。
有意思,温见洲嘴角勾起的弧度越发大了,只是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那我们就开始谈正事吧。叶东阳却丝毫没有发现两人之间的不对劲,只以为自己终于帮上了救命恩人的大忙,心中一阵轻松。
时辰就在几人各怀鬼胎的情况下慢慢耗去。
夜色渐深,月明星稀。
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今日就先谈到这里吧。温见洲站了起来,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袍,笑吟吟地看向叶东阳。
叶东阳忙站起来开口道:那我送二公子出门。
不必了,你今日也累了,早些回客房歇息吧。温见洲摆了摆手,朝贺庭微微颔首,随后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古色古香的小院子。
温公子慢走。贺庭清朗的声音响起。
温见洲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直到远离了专门用来迎接贵客的小院子,才沉沉地叹了口气。
主子,这贺公子是何人?为何属下以前从未见过。温三也是皱了皱眉,低声问道。
温见洲哼哼道:别说你了,就连你主子我从前也从未听说过此人,叶东阳真是好样的,竟然不声不响地带了这样一号人过来见我,看来这贺庭不简单啊。
说着,温见洲眸光一闪,思索一番后摸了摸下巴,低声道:你去查一查这个贺庭,我总感觉他有点不对劲,仿佛就像是天生气场不和一样。
是。温三认真记下了,抬头一看发现如今已然苍茫暮色,开口道:主子,如今我们可要回府了。
温见洲按了按有些发晕的脑袋,声音慵懒道:去那边的荷花池吹吹晚风,醒一下酒吧。
是。温三恭敬道。
几人漫步绕过一座嶙峋的假山,走到不远处的荷花池,也没有点灯笼,就着沉沉夜色,任由晚风拂过面庞,悠然而自得。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传来,伴随而来的是男子清朗的声音。
今日的事情你接着往下办,有什么妨碍第一时间通知我。
温见洲原本半眯着的眼睛倏忽就睁开了,一把拉着温三的袖子,步履轻快地躲到了不远处的假山口。
公子,如今京城局势渐渐混乱,我们可要做些什么,毕竟这也是一个好时机。
再观摩一番,如今最要紧的事情还是这笔生意,毕竟银子可是万事的敲门砖,富可敌国的财力估计就连当今皇帝都不能拒绝。
自从之前我们的势力被威远侯打压以后,暗部的财力渐弱,要不然主子也不必亲自出手做生意,这些黄白之物侮辱了主子的清名。
闻言,温见洲来了精神,竖起耳朵认真地听着。
哼,霍景琛那般位高权重又如何,这世间还有比他更具权势之人,迟早有一天我会夺回这一切。
主子的大业定然会实现的。
温见洲火气渐大,一听他们的声音渐渐变弱,忍不住上前走了一步,却没想到许久未曾打理的假山内部却积了一些被风吹过来的树枝。
咔嚓一声的枝干声在静谧的夜晚中格外明显。
谁!男子冷然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是渐渐急促的脚步声。
温见洲咯噔一下,下意识就要落荒而逃,手腕却被一只柔软的小手给抓住
了,身子不由自主地被拖着往前走了。
他竟然也没有反抗,就这样任由着这人带着自己灵活地穿梭在嶙峋的假山中。
温见洲只觉得自己的手心一阵暖热,直接烫进了心中,那飞扬的裙摆,直直吹向他的衣袍,紧紧缠绕在一起,倏忽间,他突然觉得那般黑暗狭小的假山内部好像也不是那般难以忍受,只是那段短短的路程仿佛格外漫长。
等到温见洲回过神时,发现那个在昏暗夜色中看不清容貌的女子已经把他拉进了一个小院子处。
娜仁托娅!看清女子的容貌后,温见洲大吃一惊,目瞪口呆地看着笑盈盈地看着自己的女子。
娜仁托娅轻笑一声,福了福身子,柔声道:温公子,许久未见,你可曾安好。
我,我挺好的。温见洲难得有些窘迫,毕竟被人瞧见了偷窥他人谈话还被人抓包可不是什么好事,那只会玷污他的一世英名!
于是,温见洲脸色竟然有些发烫,不过在夜色的遮掩下看不见罢了,只听到他略带干巴巴的声音响起,你,你怎么会在此处。
娜仁托娅一边走一边说道:我今日过来谈论生意,一见天色已晚,小渠就让我在此处歇息一晚,免得走夜路回家不安全。
公子今日也是过来谈生意的吧,我方才听到小渠说你今晚来酒楼了,原本想着过来跟你打声招呼的,却未曾想……
未曾想我却差点被人抓住把柄了。温见洲走进了屋子,坐下来苦笑一声,沉吟片刻后道:今日之事,你最好不要说出去,贺庭此人不简单,这些事情你还是远远离开些比较好。
公子在说些什么,今晚我只是邀请公子喝茶了而已,这贺庭是谁?娜仁托娅一脸无辜茫然,缓缓地为温见洲倒了一杯茶。
闻言,温见洲怔了片刻,半响后朗声一笑,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直直地看向娜仁托娅巧笑嫣然的脸庞,闷声笑道:姑娘果然聪明伶俐,温某敬佩。
公子才是真正的聪慧无双,我不敢在你面前班门弄斧。娜仁托娅抿嘴一笑,眉眼盈盈处满是温柔。
温见洲不由得有些看呆了,不自在地抿了一口茶,心中难得有些不平静。
温公子,既然今晚你有些不便,不如先在我这里喝几杯茶,过些时辰再回去,我派人出去打听打听情况。娜仁托娅柔柔一笑,眉眼弯弯道:或者公子可以在此留宿一晚,小渠那里如今应当还有上房,我让丫鬟去说一声如何?
不必了,让温三去吧。温见洲轻咳一声,眼神飘忽不定道:贺庭如今估计在查探我们,还是小心些为好,温三为人谨慎,他去比较方便。
公子想得周到。娜仁托娅莞尔一笑,顾盼生辉。
温见洲下意识抿了一口茶,良久没有说话。
公子,贺庭一事,经有些眉目了,如今估计已经回到了府上,公子可以安心些许了。温三低沉的声音把怔愣中的温见洲拉回神来。
沉默片刻后,温见洲幽幽地叹了口气,按着眉心道:我知晓了。
他这些日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遇到娜仁托娅,自从那次她为他解围后,他每次去酒楼谈生意,十有八九也会碰上同样去酒楼谈生意的娜仁托娅,看来她这个大掌柜果然当得风生水起,如鱼得水啊!
一想到那次自己在游湖时竟然看到了与一男子游舟谈笑的娜仁托娅,温见洲眸光一沉,要不是他来得及时,估计那个色胚子早就得手了!
当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京城动他的人!不对!!!是动江禾曦的人!
作为朋友,他自然得为远在荆州的江禾曦排忧解难,要不然她要是知道娜仁托娅被人欺负
了,估计以江禾曦的性子,办事也不得安生,这都是合理的。
我这都是为了帮曦儿,这个花样子也是,要不是瑶儿太忙了,我才懒得包揽这些活。温见洲喃喃自语道,仿佛是为了说服自己,还傲然地挺了挺下巴。
但不知怎的,他脑海中竟然突然想起来当日娜仁托娅那张醉酒后艳若桃李的脸庞,脸蛋一阵发烫,只觉得手里的花样子烫手得紧,猛的把它扔到了一旁,拍着胸口不停地喘气。
主子,发生何事了?听到动静的温三皱眉道。
温见洲心虚地大声道:无事!只是不小心踢到木板了,你骑你的马。
是。温三虽然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但他却没说什么,自顾自地继续骑马去了。
温见洲深深呼出一口气,无力地瘫在了软榻上,修长的手掌半捂住眼睛,良久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而此时远在荆州的江禾曦丝毫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的官司,怔怔然地看向窗外幽暗的夜色。
姑娘,一路上奔波劳累这么久了,好不容易到了豫州,姑娘为何不好好歇歇,也好养足精神,明日才有力气回村啊。溶月端着一盆温水走了进来,放在了木架子上。
江禾曦转过身来,看到笑盈盈的溶月,嘴角不自觉上扬一抹微笑,走了过来,一边擦脸一边开口道:我只是有些感慨罢了,算起来我已经许久没有回家了,也不知道如今村子是何等光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