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小茯。”
两人回头,连停妹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刚才看到你们出门,喊了一声你们怕是没听见。”
郑桂花摇头:“真一点没听见,以后喊大点声,咋那么着急跑过来,找你男人有啥急事?”
“没啥急事,怕他爹顾着摸田螺,没看住孩子,过来瞧一眼。”
谢茯指了一下:“都在那呢,听声音几个孩子争起来了,比谁爹抓得多。”
“这些孩子。”连停妹无奈摇头,“我先过去,玉珠让我看到小冬告诉他一声,让他回家。”
她儿子把季小冬带过来,也没和她说一声。
万一孩子出了事,他们家可担待不起,回去得好好说说。
两人没靠近,在不远处望着。
郑桂花道:“你说翠珍真的能被休了?”
谢茯摇了摇头:“不清楚,闹到这个地步,田叔应该不会再留下翠珍嫂子,等连嫂子来问问,她们家离得近。”
“唉,苦了孩子,两个丫头不能留下,他们两口子还不一定能让翠珍把孩子带走,怕是又要有的闹。”
见连停妹走过来,连忙招手。
等人走近后,郑桂花问道:“翠珍家咋样了,田叔去里正家没有?”
“没有,打过钱婶进屋里,不知道在干什么,过来时看到钱婶披头散发地坐在院子里,被打狠了。”
听她公公说,钱来弟嫁过来当天晚上,就被李田打了一顿。
从那之后,只有李田去镇上做工,她才不会挨打。
这时,甘宝雷拎着篮子大喊:“娘,爹抓了好多泥鳅,快来,它要从篮子里跳出去了。”
三个小的围在他身边,又怕又想看。
几个月没吃肉,孩子们全都馋坏了。
“来了。”连停妹卷起袖子,“你们聊着,我过去帮忙。”
远远瞧着,篮子里的泥鳅能分分烧两顿。
两人也跟着走过去。
裴青生弯着腰站在水汪里,满手都是淤泥。
见她过来,弯眉一笑,指着边上的篮子:“娘子,你看这些够吃了吗?”
谢茯看过去,螺肉剔出来,大概能炒半碗。
“够了,上来吧。”
边上几个孩子七嘴八舌的指挥着,泥鳅跑了,急得直跺脚。
“嫂子,你们继续抓,我们回了。”
孩子的声音盖过了她的声音,几个人没听见,都在开心的摸田螺抓泥鳅。
谢茯笑着转身:“青生,回去把螺肉剔出来,和韭菜炒。”
“这玩意听说寄生虫多,先过开水煮一遍再炒,少放点辣子。”
裴青生不懂寄生虫,但只要是娘子说得,那便是对的。
晃了晃篮子里的田螺:“多放点韭菜,能炒大半碗,不能和豇豆一块炒?”
“没见过,这东西有腥味,还是和韭菜炒,韭菜去腥。”
他有时候会研究一些莫名其妙的菜谱,比如萝卜和韭菜,豇豆和黄瓜,西红柿和黄瓜,青瓜和豇豆……
谢茯走到门前,掏出钥匙开门,瞥了眼东边田地:“明天一天把地里稻子收了,这几天有的忙了。”
割完稻子摔稻子,筛,晒……
两个人,要忙七八天。
裴青生将田螺倒进盆里:“家里麻袋不多,还得再做几个。娘子,你把镰刀拿给我,磨刀石呢?”
他转头,缸边没有,记得是放在大缸后面,挨着墙。
“我放门后了。”谢茯拿出两把镰刀,摸了一下刀口,“镰刀豁口了,下次去镇上买两把新的。”
这两把是被别人偷走还回来的,刀身一排豁口,不是自家的东西,用着真是一点不心疼,可劲的造。
“青生,再买个油灯回来,看看家里有啥要换的,全部换成新的。”
能赚大钱了,心里有底气,说话腰板都是直的。
裴青生望了一眼西屋房门:“门也换个新的,一开门吱呀吱呀地叫。”
有时他起得早,开门得小心翼翼的,怕把她吵醒。
“行啊,你看家里要换啥就换,门板换下来正好搭在床尾。”
床尾用粗木头横搭成一排,不是平整的,线团摞在上面歪七八扭的,有时到箱子里拿衣服,胳膊不小心一碰,滚下去一大堆。
谢茯进屋把织好的一匹棉布换下来。
“青生,稻子忙完,田里的事都要你去了,我得在十一月底把这匹布织完。”
“稻子割完你就别帮忙了,我一个人忙得了,说好的交货日子,咱们不能晚了。”
裴青生拿着镰刀,田螺放在石头上,轻轻一敲,螺壳碎裂,接着说道。
“麻布我织,你只管忙着你手上那匹布。”
谢茯小心抱着换下来的棉布,走到他身旁,轻轻拍了拍棉布:“去镇上卖粮食你带去青玉布庄,掌柜的认识你,多谈谈价钱。”
抱着棉布进西屋,放在柜子上,从箱子里找到一块大布料盖着。
“最少三百八十文,低于这个价别卖,再去别的布庄问问,不过我想掌柜给的价钱应该不会低于三百八,你往上谈。”
裴青生应着,嫌一个一个敲有点麻烦,抓了一把放在平整的石头上,拿起磨刀石,‘咔嚓’一声。
“娘子,晚上炒螺肉和辣子鱼头,煮糙米饭?”
“可以,你不能吃太辣的,鱼头少放一点辣,鱼抹盐没有?”
“没,我等会抹。”
去河里摸田螺,想着等回来再抹盐,反正也不急那一会。
谢茯换好线,坐下开始织布。
‘咔咔’声从屋里传出。
另一边。
钱来弟从地上龇牙咧嘴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看了一眼东屋,又看了一眼西屋。
犹豫一瞬,推开东屋的门。
李田鞋也没脱,盘着腿坐在床边,佝偻着背。
“当、当家的,那婆娘不能留,她把咱们儿子的手给砍断了,找里正写一封休书,休了她!”
隔壁的高翠珍听见,心中毫无波澜。
怀中抱着两个女儿,身旁一把菜刀。
床角的李旺家,根本不敢抬头,脸埋在膝盖上。
李田抬起头,垂眸望着地面:“娶一个儿媳妇,花光了家里的存钱,休了她,你有钱给儿子再娶一个?”
“当家的,那婆娘……”钱来弟余光瞥见站在门前的高翠珍,气势突然蔫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