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做生意的手段,谢珏倒是察觉到,姜氏在京城扎根的速度似乎太快、太顺了些。
“据我所知,姜氏一直都在西北一带发展。虽说曾在大渊朝开过分铺,但因无法迎合大渊人的口味,大多惨淡收场。而且,姜氏此前从未踏足过京畿之地,此番如此高调,经营还这般成功,难免让人怀疑,背后是不是有高人指点。”
谢潇微微一怔,问道:“谢晋从前常去西北走动,你怀疑姜氏背后有他做推手?”
“谢晋广交天下朋友,从这一点来看,若姜少煜想要扎根京城,与谢晋有所关联,也并非没有可能。”谢珏说道。
谢潇点了点头,叮嘱道:“查一查不就知道了。”
她刚用完热腾腾的羹汤,脸蛋泛红睫毛轻颤,唇色还十分艳丽,谢珏见了心中不禁一动。
他伸手抚上她微红发热的脸蛋,语气轻佻:“今后少与姜氏接触,或者往后只跟三哥接触,尤其是夜里,这样更安全。”
谢潇打开他的手,难为情道:“你少来,这里可是官署,上次就被张响看见了。”
谢珏逮着机会就贴上来,吻上她香软的唇角:“荀大人看见也不怕,迟早要公开。”
谢潇不禁愁眉苦脸起来,她一点都不期盼那一天的到来。
无奈之下,她只好再次紧急岔开话题:“最近贵妃,可有再生事端?”
“父皇是她的护身符,她仍每日霸占着父皇,公事能推就推,朝会也是勉强应付,大臣有事求见都不得空,众臣怨气很大。”
谢潇躲避着他鼻尖的热气,竭力稳着心神:“父皇什么样姿色的女子没见过?那苏氏从承宠到产子,效率之高、速度之快,如同百发百中一般。”
谢珏又道:“仓山那日,我曾试探过,苏氏应是给父皇下了蛊惑心智的药,所以父皇才对她毫无抵抗力。谢晋当场没有反驳,也是认同这点。”
谢潇眼眸骤变:“苏氏还敢给父皇下药?”
谢珏继续吻着她,说道:“富贵险中求。”
苏毕罗眼中的富贵……
谢潇眉眼一惊,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三哥,若是贵妃产下男婴,会不会哄得父皇对你……”
“有可能。”
这件事谢珏早就想好了对策:“我私底下看过贵妃的脉案,她生产之时应在上元节之后。我最近正在收集证据,力求在正月十七开朝之前,将谢晋这些年利用皇子身份敛财,再通过万字号洗钱的事情,全部呈报给御前处置,包括枫桥镇倒卖黑火的事情,一件都不放过。”
谢潇被他抵在墙角,忍不住为之担忧:“父皇是贵妃的保命符,贵妃又是谢晋的保命符,你揭露此事的时机很重要,该如何选择?”
两人心里都清楚,若是等贵妃生下皇子再去揭穿,恐怕谢珏已经被贵妃赶尽杀绝了。
可若是在贵妃产子之前抢先发难,贵妃还有可能为谢晋保下一命。
左也不行,右也不行,此事似乎又陷入了风疫结束那日的死胡同。
“那就除夕夜。”谢珏唇角微扬,狡黠一笑,“阖宫大臣、皇室宗亲都在场,苏氏再有手段,也大不过公理,父皇总要顾念皇室声誉。”
“对。”谢潇被他随意一摆弄,小臂就勾上了他的脖颈,“到时候父皇越是偏袒,苏氏就越会成为众矢之的。”
可这么一想,她又觉得哪里不对:“三哥,谢晋筹谋多年,还策划出风疫一事害你,不像是仅仅为了报那八千万之仇。”
“没有哪个皇子不想做皇帝,他的目的已经显而易见了。”谢珏说。
谢潇白净的小脸隐在他怀中的暗影里,分析道:“我是说,从这个角度看,谢晋和舒贵妃的目的是相悖的。我实在想不通,这两人之间拿什么做交易。”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谢珏将她揽在怀里,轻声安慰,“兴许苏氏无法确定自己生的是男是女,所以临时合作,抱团取暖罢了。”
谢潇道:“也只能这么想了。”
……
谢珏在一个深吻之后离去。
他刚出京兆尹府门,谢潇就收到了宋迎恩的道歉信。
信上言辞诚恳,写着他在中间偷偷为贵妃提供消息,还提及自己已经辞官,去寻找绛寒了,最后祝她和谢珏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等等。
谢珏自然不会过分追问绛寒是什么人,但谢潇却觉得“绛寒”这个名字分外熟悉。
随后,谢谦来京兆府看望她。见她愁眉不展,一番追问之下,谢潇才说出了这个名字。
谢谦一语道破其中关键:“绛寒?不就是韩策偷偷跑下山时见的那个懂诗画的楚馆娘子?”
谢潇恍然大悟:“真的是她?天下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有时候,巧合未必是巧合。”十五岁的少年心智日渐成熟,他看着窗外凋零的树叶和光秃秃的枝丫,叹道,“七哥,你如今做什么都神神秘秘的,是把我当外人了吗?”
谢潇想也不想地摇头:“怎会?你和姨母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可是七哥,从前你最想要的,就是逍遥江湖、一去不复返。如今有了丹书铁券,为何却又不肯走了呢?”
其实谢潇心里也很矛盾。
她已经脱离萱妃的掌控,现在的安逸生活,是她从小到大都梦寐以求的。
按理说,她应该急流勇退,离这个政治权力中心越远越好。
可在京兆尹府为官,在王府居住,与皇祖母拌嘴,和八弟、姨母相处也很融洽。
人一旦有了安逸的想法,就总是害怕跳出自己的舒适圈。
谢潇无数次思考过这个问题,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留在京城的意义何在。
“七哥,以你现在积攒的官声,请求去外地赴任,父皇定然不会阻拦。年后我返回夙洲,你就跟我一同走,好吗?”
少年脊背挺得笔直,眼神中闪烁着专注与执着的光芒,“夙洲的天地很美,你在那里肯定比现在自由。我已经长大了,我可以照顾你。”
谢潇惊讶道:“八弟,你在那里不过两三年就回来了,我这个京官一旦调任,可就再难回来。你确定今后都不回宫了?”
谢谦认真道:“若是能与你一同生活,我可以永远都不回来。”
“八弟,你是皇子,学成归来后定有大好前程等着你。姨母和整个孟家都将你视作希望,你的未来,怎能如此轻易地决定?”
“我没有儿戏,七哥,我想照顾你,就想带你一起走,然后再也不回来。”
少年无法表达心中的情感,急得满头大汗。
谢潇不懂他的意思,一脸迷茫地看着他:“八弟,两个男人,怎么能在一起生活?”
“怎么不能生活?”谢谦没有明说,七哥生辰的次日清早,他看到七哥脖颈上有被人吸吮过的片片红斑。
你可以和三哥一起生活,为什么不能和我一起生活?
他无法接受七哥和三哥发生了那样的事,所以选择了回宫逃避。
可是回宫之后,他还是很想见七哥,少年人难以启齿自己的情感,心中却止不住地想去关心她、靠近她。
“你在留恋什么?”谢谦惆怅,眉眼间泛起愠怒,“你是不是舍不得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