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甘的脑袋瓜虽然还没有完全好过来,可正德的话倒是听明白了。她说:
“这不明摆着吗?齐大哥这么做是逼师兄出面救他,他不同意师兄自首,几乎闹得反目成仇。现在好了,师兄他们烧掉县衙,想自首也不行了。”
“这怎么可能?他们不救,杨虎也会救他的。”
“齐大哥既然要算计师兄,杨虎救他,他是肯定不出来的。”
正德觉得强盗的所作所为不是他能理解的,可他也承认有这种可能。
连他身边人的所作所为,他不是都还没有摸透吗?
其实,他不在乎刘氏兄弟投不投降,他最担心的是余甘留不住。
他在余甘身边坐下来。
“你不会跟他们一块儿去做强盗,对吧?”
余甘忽然流下泪水。
“他们都不要我了,我还找他们干吗?”
正德温言软语安慰她:
“在我身边不是更好吗?快别将他们放在心上。我们准备结婚好吗?”
余甘睁着通红的眼睛瞪了他一眼。
“我爹娘还不知在何处,如何结婚?”
正德语塞。
她爹娘是死是活还不知道,这时候结了婚,到时候他们又活着回来,叫余甘如何面对他们?
他虽然对结婚礼仪并不在意,可民间婚礼都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作为四海之尊,当然更是马虎不得。
再说,也不能委屈于甘。
正德愣了许久才说:
“你的师兄们既然造反,我只好派兵剿灭他们了!”
余甘吓一跳。
“你疯了不成?他们是被逼的,又不是成心跟朝廷作对。”
正德无计可施。
余甘心里愁苦,正德心里也愁苦。
他在琴前坐下,弹他谱的《杀边乐》。
朱宁来到千护府,有事要奏报正德,谷大用和葛儿拦住他,让他先等着。
正德将满腔的苦闷尽情在琴索上挥洒,他倒是想剿灭刘氏兄弟,断绝余甘对他们的依恋。
可那么一来,余甘会恨死他。
如果不剿灭他们,他怕余甘总有一天又会投奔他们。
余甘揉着脑门。
“你别弹了,我头痛得厉害。”
正德抬头见余甘脸色苍白,手揉着脑门,似乎强忍着痛苦,就忙停下来。
“又想起你爹娘了?”
余甘的泪又一涌而出
“现在连师兄也不要我了!”
正德气恼地说:
“不是还有我吗?他们有什么好呢,你对他们念念不忘?”
“他们义薄云天,言必行,信必果,跟他们在一块儿心里踏实。可你呢?总让人捉摸不透,跟你在一起,心里就是不踏实。”
正德瞪着眼问:
“照你这么说,官府反而不如强盗?”
“我不想骗你,但事实的确如此。可你也别伤心,这不是你的错。我现在心里很乱,你让我静静心好吗?”
“你好好歇着,别胡思乱想,万事有我呢。”
正德出了余甘的闺房,双腿像梦游似的轻飘飘的。
葛儿趋前禀报,朱宁等候他的召见。
正德回过神来,心里希望他这个刚认不久的干儿子给他带来刘氏兄弟的消息。
他希望安肃县、西厂上报的消息都弄错了,刘氏兄弟跟造反没有关系,只是像余甘说的让人给栽赃了。
朱宁给干父皇请安后,将锦衣卫刚得到的消息告诉他。
消息都与刘氏兄弟有关的。然而事与愿违,刘氏兄弟的确参与,而且事态比正德想象的还要糟。
“刘六和刘七才离开安肃没多久,就有数千乱众跟随他们了!”
正德大吃一惊。
“怎么会这样呢?他们焚烧县衙已是罪不可赦,还公然聚众造反吗?”
朱宁平了一口气,接着说:
“他们经过阜城、交河时,宁杲吓得不敢出兵,马场的军马都让他们抢走了。照儿臣看来,之所以乱众乐于跟随他们,宁杲是脱不了干系的。”
“难道宁杲姑息养奸造成的?”
朱宁有了干皇子的身份,又掌着锦衣卫,便将国家大事装在心里了,他说:
“那倒不是,而是他的酷政造成的。他以前设立十伍连坐法,一家有盗,邻里连坐,捕盗官兵藉此捕拿无辜平民冒军功。刘六、刘七焚烧县衙,公然造朝廷的反,小民不从只会死得更快。他们知道刘氏兄弟名头大,倒不如跟着他们造反,这是必然的结果。”
“将这个连坐法立刻废除,宁杲带罪立功。杨虎有没有跟他们联合?”
正德深知,现在国力强盛,连坐法是万万要不得的。
“锦衣卫还没有得到这方面的消息。不过,父皇还记得那个叫赵疯子的秀才吗?此人的两个兄弟带着五百人投奔刘氏兄弟。这五百人为盗有些日子了,他们加入后,便成为反贼的中坚。锦衣卫得到消息,赵疯子两个兄弟的这支队伍加入,坚固了刘氏兄弟造反的信心,也是宁杲不敢出兵的原因。”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这伙贼子加入,刘氏兄弟可能救出齐彦名后,最多躲到一个小地方去做山大王,而不可能让乱众跟随他们造反?”
“孩儿见不及此,父皇所料极是。”
“那贼秀才也做强盗吗?”
“孩儿没他的消息。不过他兄弟都是强盗,他入伙也是迟早的事。”
正德咬牙切齿说:
“这个贼秀才落到朕手里,朕剥他的皮,敲他的髓,吃他的肉!”
“孩儿刚才听父皇的琴声满是杀气,父皇要派兵剿灭?”
正德叹一口气说:
“朕为难啊。先派京军将他们驱散吧。”
两天后,朝廷派参将李瑾率京军去平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