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许时薇此举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连裴清都不禁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背攀爬而上,令他的头皮隐隐发麻。
况且,这样的孤注一掷,胜算几何,实在难以预料。
往昔,众人虽对许时薇登基时展现的铁腕手段心存敬畏,表面上俯首称臣,尊她为一代女帝,但那不过是因时局安稳,盛世太平之下,谁主沉浮似乎并无大碍。
然而,时至今日,局势突变,许时薇竟要求他们亲身披甲,更甚者,要让他们的儿子、父亲踏上烽火连天的战场!
那些往日里与朝廷井水不犯河水的地方势力,此刻心中那份微妙的平衡瞬间被打破,平静之下暗流涌动,一场风暴必然酝酿其中。
这无疑是可能的,裴清心里明镜似的清楚。
此番征兵之路,必将荆棘密布,非同小可。
待到那时,大庆国内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定会借机生事,拼尽全力阻挠征兵的步伐!
万一真到了那个地步,庆国恐怕会不战而溃,自行瓦解。
说不定,乾国的铁蹄还未踏入庆国疆土,国内那些心怀不轨的势力便已揭竿而起,将京城团团围住!
裴清的脑海中闪过种种可能,每一种都令他心惊胆战。
他对于这帝国的未来命运,满心忧虑,难以释怀。
恰在此时,郝康宁那略带急切的声音,如同一缕清风,拂散了裴清心头的迷雾:
“少将军,恳请您伸出援手,解救冬临城于水火,拯救庆国于危难之际!眼下,庆国的命运,唯系于您一身,再无他人能担此重任。”
郝康宁此言,竟是将整个庆国的安危,沉甸甸地压在了裴清的肩头。
裴清心中不禁五味翻腾,复杂难言。
对于郝康宁的动机,他虽心存疑虑,难以断定其是否全然为了国家的福祉。
然而,郝康宁的话语,却如同锋利的刀刃,直指问题的核心——若依许时薇这般行事,恐怕她将成为继其兄之后,庆国历史上在位时间最为短暂的帝王,且是以一种近乎断送国家前程的方式。
庆国,这个承载着无数生灵悲欢离合的国度,正摇摇欲坠,亟待一位力挽狂澜的英雄。
此刻的自己,已是泥菩萨过河,自身尚且难保,又何谈拯救庆国于水火之中?
裴清轻轻摇头,一声悠长的叹息随风飘散,随后他转向郝康宁,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坚定:
“郝城主,此事我已知晓,我会即刻修书一封,快马加鞭送至陛下御前,详陈此举之利弊,后果之严重,但至于陛下心意如何,能否采纳,我实在无法妄下断言。”
“多谢少将军!多谢少将军大恩大德!”
郝康宁闻言,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连忙俯身跪拜,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发出几声沉闷的声响,满是诚挚与急切。
随后,在裴清有力的搀扶之下,郝康宁缓缓自尘土中站起,眼中满是诚挚的感激。
他望向裴清,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动:
“少将军,无论圣上最终是否更改旨意,康宁在此,代表这座城池,乃至整个国家的黎民百姓,向您致以最深的谢意,感激您的浩荡恩情!”
裴清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略带苦涩的微笑,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坚定:
“郝城主言重了,此乃裴某分内之事,何足挂齿?”
言罢,裴清的目光转向一旁,示意道:
“我这就提笔书写,郝城主请先行返回,顺道也将那几位大人一并带回吧。”
他轻轻抬手,指向不远处正逐渐靠近的十几位县令,他们的身影在阳光下拉长,显得格外庄重。
郝康宁与裴清之间的对话,宛如回声般重复着相同的论调,令裴清心生倦意,不愿再将那番陈词滥调复述。
“诚然,诚然,多谢少将军的成全!”
裴清话音未落,郝康宁已迫不及待地连连颔首,眼中闪烁着近乎虔诚的光芒。
此刻,他已将满腔的期盼与希冀,全然系于裴清一身,对裴清之言,无不奉为圭臬,唯命是从。
未几,郝康宁翻身跃上骏马,调转马头,疾驰而归。
裴清则轻盈一跃,稳稳落在马车之上,对裴景同沉声道:
“启程吧!”
裴景同闻言,脸色略显阴沉,心中波澜起伏,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少爷,您当真要提笔给女帝飞书一封吗?”
这一问,带着几分疑虑,几分忐忑,却也映射出此事之非同小可。
尽管他至今孑然一身,未曾踏入婚姻的殿堂,亦无血脉相承的后嗣,家中更无父辈的身影,女帝此番举动于他个人而言,犹如清风拂面,未起波澜。
然而,他深知,一旦此事付诸实践,对庆国而言,无异于一场颠覆性的风暴,后果不堪设想。
正因如此,他心中不免对少爷的抉择充满了好奇与期待。
面对他探寻的目光,裴清只是轻轻摇头,嘴角挂着一抹难以言喻的苦涩:“不。”
裴景同驾驶着马车,缓缓行进在土路上,心中却如翻涌的波涛,难以平息。
少爷明明已经向郝康宁许下了承诺,为何此刻又出尔反尔?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满心困惑,不解其意。
裴清缓缓步入马车之内坐下,虽目不能及裴景同的身影,却仿佛能洞穿他心中的迷雾,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轻声道:
“景同,你心中是否正疑惑,我为何应允了郝康宁之后,却又反悔了呢?”
裴景同沉默不语,但那份疑惑,确实在他心头萦绕不散。
裴清的话语在空中悠悠飘荡:
“你且细想,此刻举国征兵,凡男子皆需披甲上阵,这不正透露了庆国兵力已近乎枯竭的困境吗?”
裴景同闻言,不由自主地颔首,这一点,即便是裴清不言,他也心中明了。
裴清再度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深思熟虑后的沉稳:“正因如此,我们更需谨慎,不可轻易惊扰许时薇。她好不容易被琐事缠身,暂且将我们置于脑后,若我贸然寄去书信,对我们来说,恐怕非福而是祸。”
裴景同闻言,心中不禁泛起层层涟漪,疑惑之色溢于言表。
他朝着裴清看了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解与恭敬:
“少爷,这不正是您昔日所愿吗?您曾多次表达了奔赴前线的志向,如今这番情境,岂不正是天赐良机?”
裴清轻轻摇头,目光深远:“不然,她若知晓,只会设法将你们一一调离我身边,而不会轻易让我涉足其中。”
裴景同闻罢,面色不由得一凝。
回想起往昔,少爷屡屡自告奋勇,渴望投身疆场,却屡屡被女帝拒之。
如今,少爷所言的这番可能性,细想之下,竟是那般顺理成章,仿佛才是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