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明一听大喜,忙道:“李掌柜,如果你有时间,能不能给晚生说说这戴老先生的事儿?”
“柜上的事都差不多忙完了。林公子想听,我就给说道说道,正好我爷爷家以前就与戴老先生的宅子前后院,你算找对人了。”
“那戴文开老先生可不是一般人。他家也算是几代的书香门弟了,他父亲戴苍是前朝的监军道,对军中的各种器械研究得很深。戴苍先生也是文武双全,尤擅长画肖像、人物以及山水、竹石。他有一幅《烟云归耕图》在前朝非常有名气。戴开文老先从小就十分聪明,别的小孩都还在玩乐的时候,他却天天钻进家中的书房读各种书,尤其喜好兵书,凡是跟战争有关的学问他都喜欢研究,甚至连修筑水利,测量天文这些非常枯燥的领域他也喜欢。不过在他父亲的影响下,戴文开老先生最喜欢的还是鼓捣那些机械东西,很小的时候就试着自己制造出很多种火器,其中的一种甚至能击中百步以外的目标。
前朝末年,也就是咱们太祖皇帝正带着军队到处打仗的时候,世道比较乱,得知戴老先生弄出了一种这样的火器,好多人慕名前来花重金购买。那时候他也才十来岁吧,邻居们每天都能看到不少外地人来他家等着买一把火枪。时间一长,他做的枪听说就流传到军队里了,被太祖爷知道了,就派人来请他去造枪。乡邻们都说就是用了他造的枪,太祖爷爷才能把满清鞑子赶进了沙漠里。等咱大宇朝一立国,大家伙儿都以为他这下子要做大官了,谁知道没过两年他又回来了。很多年后才知道老先生当时又造出了一种炮,然后做梦梦到有人斥责他上天有好生之德,如果他将火炮献上并使其“流布人间”,他的子孙后代将没有活人??。所以他说啥也不在朝廷里干了,就回家乡了。就
当时大家都以为他回来会参加科举,他书读的好啊。结果过了好多年也没见去科考,反而天天在家鼓捣些小东西,后来又给乡亲们看天相和风水,他看天相特别准。老先生年轻时乐善好施,乡里乡亲谁家有了难处他都帮一把,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的也都请他去上坐,这样过了几十年他就得了老神仙的称号,在钱塘一带提起老神仙没有不知道的,反而是大名都被大家忘记了,也就一些老辈的人才知道老先生的名号了。
直到太上皇当政的时候,说是要研制什么火器,便又派人来寻老先生。那时候老先生都五六十岁了,不想再折腾了,就没去。不过他家老四戴高去给朝廷效力了,据说也得了他的真传。老神仙有四子:戴京、戴亮、戴亨、戴高,他三儿子戴亨最会读书,早些年中了进士,现在京城里做高官呢。老四去给朝廷效力以后也在京城,听说是在兵部当官;另外两个儿子也如老神仙一样写字画画,可惜前几年都已故去了。老先生却始终精神矍铄,如今八十多岁了,更显得仙风道骨,没事出去散步时还和大伙儿聊聊天。他家住在和丰坊,林公子若想去拜访,明日用过早饭我让伙计领你们过去。”
“有劳李掌柜了,太感谢了!”
李掌柜走后,云天明的嘴角微微扯起,真是个好消息啊,不仅戴梓在这个时空还是造枪造炮,而且他还活着。原来的历史上,戴梓曾经先后在盛京和铁岭流放,无一日不盼着沐皇恩,得赦回京。然一盼35年,始终未能再回故里,最终郁郁寡欢,因病而逝。云天明真心替这一时空的戴梓高兴,对他依然在世也很释然:戴梓本就官宦出身,家境优渥,上一世饶是发配到辽东那样的苦寒之地还活到了七十八岁,如今生活无忧、心情又好,活到八九十岁真不是难事。
第二日一早,店小二带着云天明和天机来到了戴梓的家。这处院落青砖黛瓦,院墙斑驳,门前的樟树苍劲挺拔,枝干虬曲如龙。
店小二上前叩门。
“谁呀?”一个低沉又慈祥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老神仙,有外地的客人来拜访你,我们李掌柜让我把他们带过来。”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身材瘦削的老人拄着拐杖站在门口,面容清癯,满是皱纹,唯有睿智的眼神尽显阅尽人生百态。头发虽已经花白,但精神矍铄。
“老神仙,这就是要找你客人。人带到了,我去忙了。”
“呵,多谢你了,小哥。回去也替我谢谢你们掌柜的。”店小二摆摆手走了。
“这位公子?你是?”“戴老先生,晚辈乃姑苏林氏,慕名前来拜见,多有打扰,还望老神仙莫怪。”
“姑苏林氏?好一个丰神俊朗的翩翩佳公子啊。你让我想起了当年的一个老友,他也是姑苏人,也姓林,他叫林栋林少抚,不知公子可识得?”
云天明愣了一下:“正是晚生曾祖!老先生识得他?”
“呵,难怪。你的相貌与他不相似,但气韵极为相似,想当年我林大哥也当得起玉人这一称号了。我自是识得他,虽然他大我三十来岁,可我们仍然成为了忘年交。这一晃,六十多年过去了啊。”戴梓说着眯起了眼睛,仿佛在回忆当年金戈铁马的那些岁月。
“父亲,有客人来?请到屋里坐吧。”一位六十岁左右、收拾得极为爽利的老太太走到院子里,向云天明点点了头。
“对,对。真是老了,居然都忘记了招呼客人进屋了。这是我的大儿媳妇,按辈份你怕是得叫一声奶奶了吧?”
“奶奶好。”云天明很是上道地叫了一声。老太太听了眉眼弯弯道:“好一个俊俏的小郎君啊,这是谁家的孩子啊,真招人喜欢。”“是我年轻时故交的曾孙。老大媳妇,快去给我们泡一壶龙井过来,让我们祖孙好好聊聊。”
云天明扶着戴梓进了正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