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郊巷,不知名小客栈内,几个精壮汉子挤在一间大床房内。因为睡不下,好几人在打地铺。
入西洲这些时日,整日蹲在客栈中,闲的有些发霉。
尤其是南郊巷,又是西洲最有名的温柔乡,销金窟,尤其是入夜后,欢声笑语好似勾人的小猫爪子,在胸口挠,让人难以入眠。
一个精壮汉子试探的问同行人中的老大:“今天夜里,我们去第一赌玩玩,可好?”
“现在不行,为防暴露行踪,必须在房间里呆着。”老大一脸严肃,冷声回绝。
其余几个精壮汉子都露出失望,沮丧地垂下脑袋,嘀咕:“自己可以出门,却把我们关着……什么东西……”
老大只当没听见,继续在窗边坐着,一瞬不瞬地盯着对面的“第一赌”。
“咚咚。”,正在此时,有人敲门。
霎时,房间内的精壮汉子浑身肌肉绷紧,警惕地望向门外。
“咚咚咚。”
又是三声,所有人都松懈下来,最近的汉子起来将门打开,其余人也整理衣物,正襟危坐,一改先前的松懈姿态。
跨入房间的是惊歌。
老大立马过来,此人正是多次和林彦问接头的黑衣人。
“你们只有六人?”惊歌微微有些惊讶。此行,共有二十人陪同林彦问西去,各个都是精挑细选,功夫了得之人。没想到才到西洲,便折损至此。
“一路凶险。”
惊歌不再细究,将林彦问的吩咐说了一遍。
六人整齐地抱拳回应:“听公子安排。”
***
醉香楼的雅间内,酒香四溢,沈豆蔻不胜酒力,已经微醺了。
上头后,她便开始絮絮叨叨,说起沈府的家事:“其实,我家并没有看起来那般和睦。百草堂是我爹一手创办的,他妙手丹心才让百草堂有如今的威望。但二伯虽然同在百草堂做事,是个好吃懒做,只会摆架子,还喜欢赌博!但爹宅心仁厚,从未亏待过他,不知帮他还了多少次赌债。
“人心之贪婪,真真是个无底洞。这么多年一直是我爹做家主,但二伯觊觎家主之位已久,家中暗潮涌动。我爹深得人心想,若要在他生前取而代之,怕是不易。”
“只可惜我没有亲兄弟,作为女儿家,想要继承家业,成为下一任家主,多少有些困难。况且,我又是顽劣性子,我爹让我学什么,我便偏偏不肯学什么……”
“我堂哥沈决明,在药理方面资质平庸,我爹一向不看好他,但二伯就拿着我是女儿家说事,妄图让堂哥趁乱上位。”
“就算这样,我觉得也没什么……而且,若是堂哥有才干,我想,爹也不会反对……本来,我对家主之位毫无兴趣,更加不想蹚家族争斗这趟浑水,故意疏于学习……”
“若是知道,我不去争不去抢,会让爹因此丧命……”说到这时,沈豆蔻终于忍不住,呛出泪来。
“我爹是老药农,后山的每一片土地皆熟悉,没有失足的道理,一定是二伯觊觎家主之位,痛下杀手!”
她语调已经哽咽,但拼命咽口水,将所有情绪压下去,又才故作平静地继续道:“这么想来,娘突然不要我,也是应该的。从前她依附着爹,如今爹没了,我又靠不住,她便只能讨好二伯和婶娘……”
穆九抱着胸,想起沈黄氏在春风渡花重金买沈元良的死因,也不由得怀疑其来。这沈二爷确实有杀人的动机,和沈元良又朝夕相处,还真有机会下毒手。
“可衙门的仵作不是验过尸了,证明是意外跌落山崖致死吗?”穆九若有所思地问。
沈豆蔻却不相信,不假思索地问:“在西洲,什么不能造假?”
穆九和林彦问对视一眼,两人均陷入沉思。
陶绾绾赶忙出来缓和气氛,拍着沈豆蔻的后背安慰:“好好,咱们定将沈老的死因查的水落石出。但当务之急,是先准备打官司之事。”
“嗯。”
陶绾绾是个行动派,说干就干。
回云景山庄后,她将自己闷在屋内,一口气写了十几份状纸,最后总算写出一版满意的,调理明细,字字珠玑。
她拿给沈豆蔻看,问她:“豆蔻,你觉得这份如何?”
沈豆蔻看完,竟然不由自主地眼眶湿润了,哽咽地说:“绾绾,你这状子写得也太催泪了,本来我还觉得没什么,现在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怜了。”
“我只是陈述实情,你如今的境地,确实可怜巴巴的。”
陶绾绾还拿给穆九看,问他怎么看。
穆九看完,赞同道:“这状子,是个人都会动恻隐之心。”又在心里补充,“但卫雨伯明显不是人,这简直就是恶鬼。”
陶绾绾听不到他心里的话,只当自己胜诉如囊中取物般简单。
***
三日后,云景山庄接到县衙通知,开庭审理此案。
天才鱼肚白,陶绾绾便起床去竹林中练剑,顺便梳理思绪,为今日官司做准备。
她路过华厅,看见有几日没露面的陶枭,此刻正坐在大堂的檀木椅上,手边放着茶盅,一派清闲。
“哥,你回来了?”陶绾绾惊喜地叫道。
陶枭点点头,反问:“有心事?大早上似乎不开心。”
“也没有,去练剑。”陶绾绾如今是西洲最知名的讼师,不再是从前的菜鸟,但不知为何,面对沈豆蔻的诉讼案子,她还是有些慌张,生怕出一丝差错。
“豆蔻之事?”陶枭站起来,手中折扇打开,“走,哥哥陪你过几招。”
“好。”
两人跃上竹梢,在空中飞舞翻腾,剑招不断,精妙绝伦。
一边过招,陶枭一边说:“绾绾,你面对比你强大的对手,能做到剑招凌厉,毫无惧意,这是你不落下风的根本。”
陶绾绾有所领悟。
陶枭继续道:“遇事不慌不乱,心绪稳定,见招拆招亦可连绵不尽。世上哪那么多完全之事,勇者不惧方可立于不败之地。”
陶绾绾收回剑,一改先前焦灼不安之颓势,自信满满地说:“哥,绾绾不怕。”
陶枭微笑地点点头:“绾绾,你只管不遗余力地助豆蔻打官司,心无杂念,方可胜利。万一做出什么出格之事,哥哥会替你扛着。”
“谢谢哥。”陶绾绾感动地眼眶湿润,有此兄长,夫复何求啊!至于出格之事,可能最多就是庭上失仪,动手打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