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深重,茂密的林子里树叶繁茂,枝干高耸,几乎遮挡了所有月光。
萧云珩一袭黑衣,身上挂着叮叮当当的银色饰品,比起白日里翩翩公子的矜贵冷清,此刻他冷着脸,手中握着一把长刀,一张脸上横着一道长长的疤,看起来十分骇人。
一入林子,错综复杂的地形便让人有种晕头转向之感,索性这里的地形图卫宁已经画给了他,先前来时也早就看过,是以他此刻才能认得路。
往里面走了一会儿,迎面而来两个有说有笑,手里还各自拖着一具尸体的男子。
二人俨然也看到了萧云珩,轻瞥了一眼,并没在意,径直走到了一处停下,把尸体丢进了不远处的深坑里。
“不错,这次可是个大肥羊,我从他们身上搜刮到了五十两银子呢。”
另一人笑了,“我比你多一两,先走了,下山喝酒去。”
两人说着,分道扬镳。
萧云珩继续走着,路上遇到了不少人,各个身上血腥气都重的很,还有人正围在篝火旁,烤着新猎来的狼肉,吃的正香。
乌鸣山里每日都有新面孔,毕竟这世上恶人实在太多。
那些人看到他腰间挂着的木牌,更加没心思理会了。
乌鸣山有规矩,只要挂上木牌,就不能对其下手,当然了,若是对方主动寻衅挑事,就是另说了。
这条规矩不是别人定下的,正是几百年前盘踞在此的青鸟卫定下的。
头顶夜色幽幽,偶尔有鸟雀飞过,已然是半夜了。
他继续往里走,正眼跨过一道小溪,身后忽然传来了男子中气十足的呵斥声:“你干什么呢?”
萧云珩脚步一顿,面色沉沉转过头来。
看清他容貌的瞬间,男人愣了下。
这世上好容貌的人不知凡几,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上,划拉了这么一大道疤痕,还真是怪可惜嘞。
意识到自己相岔了,黑脸黄牙的男人气冲冲上前一把扯出他衣袖,“我在这儿蹲守几日了,终于给我逮到你了,你这个偷东西的贼,偷猎物偷到老子头上来了,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说着,他举起手就要打。
萧云珩后退一步,嫌恶弹了弹衣袖。
男人却在此刻看到他腰间挂着的木牌,手上的动作顿时停了,不耐烦的狠声质问:“你还是有牌子的,想来是有人照应,怎么还偷人猎物呢。”
简直是欺人太甚。
“我没有偷你的东西。”他淡淡道:“我不过是要往那里去。”
他指向了不远处,那里是一处悬崖口,卫宁曾经同他说过,那一处悬崖口,最为古怪,经常有人在那有去无回。
萧云珩想,说不准会有什么蹊跷。
这乌鸣山上到处都是恶人,却不见青鸟卫的踪迹,或许,青鸟卫会藏在山里,也未可知。
男人听他这么说,却皱起了眉,“你要去那儿,咋的,不想活了。”
每年到乌鸣山上寻死的人也不在少数,男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一身肃杀气息,看着也不像个好人,怎么就沦落到寻死这一步了呢。
萧云珩在听到他这话时,眼底划过一抹诧异。
他淡定道:“不是送死。”
果然,男人下一瞬就接过了话茬儿:“不是送死你去干什么,那儿机关重重的,一不小心就被刺成了马蜂窝,那儿都不知道埋了多少寻死的了,大兄弟,老哥劝你,要是寻死呢,我能帮你,给你个痛快,只要你啊,把身上的银钱都给我,保管你不受罪。”
萧云珩:“……”
“不用。”
他冷着脸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男人看着他离开,只觉得手痒痒。
这人看着就很有钱,那衣裳上的布料可不便宜,银饰吗,各家各户都有,也不稀罕,不过也能卖两个钱用用,就是可惜了,身上有木牌,不能动。
正惋惜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好奇的转过头,就见两人正站在他设下的陷阱旁边,偷摸着提他打下的猎物。
“你们俩,干什么呢,敢偷老子东西,妈的,老子弄死你们。”
他很快提刀冲了上去,和两人打作一团。
萧云珩很快到了悬崖口不远处,脑海中浮现出男人的话,他并没有轻举妄动。
周遭很空旷,地上的青草是顺着一个方向被踩平,只有向前去,却没有后退的。
而且,崖口处的青草明显比外围的要茁壮许多,看起来像是特意埋了肥料饲养出来的。
萧云珩仔细观察着,夜里风凉,迎面送来的青草香里,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他抿了下唇。
看来那人说的不错,这里的确有机关,这些草应当是吸收了人血里的养分,是以才长的如此粗壮结实。
那么,机关在哪儿?
他捡起地上的石子儿,试着往崖口处一丢。
石子儿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随后就没了动静。
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轻举妄动,随手折下了一条长长的树枝,往崖口处丢了过去,稳稳当当掉在了石壁前。
“嗖!”
一支短箭矢破空而来,穿过树枝,猛的飞向半空。
紧接着,无数箭矢从石壁前冒了出来,宛若雨水一般,将树枝都扎烂飞了出去,机关才停了下来。
看着这一幕,萧云珩眯了眯眸子,心中却有了决断。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在一个没用的地方设下这样的机关,这个地方,一定藏着进山的入口。
不过想要踏入石壁前,就必须要避开这个机关。
他又折下一条树枝丢了过去,这次和上次一样,箭矢如雨一般,直到将树枝扎烂,才停了下来。
也就是说,只有目标掉落悬崖,或者离开正对面的时候,这些机关就会停下。
那么这机关又是如何来确定的。
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石壁前,铺满了一地青草的地。
机关有眼睛,这大概不可能,问题应该就在于这石地,只要有重量,机关才会有所察觉。
但这草地有有人踩过,想来,是有规律的行走,才能避开。
略一思索,萧云珩握着长刀,缓步上前踩在了脚印最为其中的那条路上。
几步到了石璧前,这一次,那些箭矢果然再没了动静。
他赌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