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范定攀和刘卫东的王集山一个人闷坐在办公室里发了半天的呆，他的脑海之中不停地交织回想着范定攀最后说的与当初谭振华的话语。
范定攀是这样说的：“王教授，你要知道，这项装备是我们华夏确定的重点项目，我也不怕告诉你，事关我国某重点型号反坦克导弹的研发工作，你应该知道此事的重要性。况且，全国一盘棋的政策你是知道的，那个什么香江的资本家，说买断技术就买断技术了？那你王教授置国家利益与何地？”
而谭振华当初说的是：“你们都接受过全国一盘棋的教育，讲究个无私奉献，有兄弟单位求援的时候，向来是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我怕你们一时抹不开面子或者说漏了嘴……”
这次他们走了，可谁都能看出两人心头的不甘，那么，下次他们再来，或者干脆来的是更高级别的领导，那又该如何？他们毕竟举着国家利益的大旗，自己拒绝了这次，还能拒绝下一次么？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
王集山陷入了深深的纠葛。
与他一样陷入纠葛的，是哈工大的姜校长。
范定攀和刘卫东显然对没有从王集山这里得到想要的回应而耿耿于怀，所以，出了门直接就奔了姜校长的办公室。
而姜校长在了解完事情的原委之后，也顿时陷入了两难之中。
如果他同意去找王集山做工作，想来老王最后也是得屈服的。不谈那么多年的情分，就从实际的利益来说，学校是他王集山的直接领导，人事关系、职称评定、住房安排，甚至子女上学、就业等等一系列的制约因素一大堆，由不得老王不好好考虑。毕竟，单位如果想给下属的职工穿小鞋，那也实在太简单了。
可是，那样的话，不但违反了与香江那家出资公司的合同约定，更是对自己前段时间到处鼓吹，甚至已经报到上一级领导那里去的“改开成果”“啪啪”地打脸啊！
自己违约在先，香江那边要是得到了消息找上门来理论怎么办？要赔偿怎么办？要借故撤销已经新签订的《锂离子二次电池定向委托研发协议》又怎么办？
这个先例一开，今后又有谁能再相信学校能保护企业投资定向研发的科研成果不被别的什么人占有？
可如果不同意呢？
找来的这位，可是总装下来的，虽然从级别上来说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参谋，比自己差了一大截，可那毕竟是代表军方！人家打的旗帜可是国家利益！这么大的帽子扣下来，谁能承受得了？
这次自己虽然可以用需要先了解下情况的理由搪塞过去，那下次呢？这要人家铁了心，派出几个高级干部来，自己还能扛得住吗？
想来想去，还是得找王集山来商量一下，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要解决，还得着落在他身上。
唉，真是个烦心事啊！
他拿起电话就打给了王集山的办公室，听筒中传来的却是忙音。
王集山呆坐在办公室里半天，得出的结论却是和姜校长一样一样的，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想要解决，还得找谭振华。
于是，他拿起了桌上的电话。
谭振华耐心听完了王集山略显冗长的讲述，包括他对这件事两难选择的原因解释，沉默了半天才开口道：“王教授，我只说两点意见，第一，如果您和学校那边最终决定将技术交出去，那我也没什么阻止的办法，不过，华青电能将按照合同约定向哈工大及您本人提出索赔；第二，如果您和学校决定遵守合同，而有人一定要纠缠不休的话，那么你让他们来找我。”
说罢，谭振华也不听王集山还想说些什么，直接挂断了电话。
王集山手拿响着忙音的听筒愣半天才反应过来对面已经挂断了，只好苦笑着摇摇头，也放下了电话。
在他的印象中，谭振华这孩子一向是很懂礼貌的，今天做出这样的事情，显然，内心的不满与愤怒有些控制不住了。
是啊，这样的事情，放在谁身上，都一定会不满的吧？王集山知道，为了这个电池，华青电能已经投入的资金，包括向学校买断前期成果加上后续投入的研发资金，已经超过了15万，这还不算在闻州投产的那条生产线的开销。
15万，在1982年的华夏，对于每月只有几十块工资的普通人来说，是巨大到无法想象的金额！
在他放下听筒的同时，电话铃又尖锐地吵闹起来，他接起一听，是姜校长。
将谭振华的两条意见对姜校长说完以后，一向处事干净利落的姜校长也陷入了片刻的沉默，良久之后才哑着嗓子缓缓说道：“老王，那就这样吧，先按那位小谭同志的第二条意见来办，让他们去找他，谈得拢最好，谈不拢再说。”
王集山叹气道：“也只好这样走一步看一步了。”
……
谭振华刚挂断给鲁东大学郭宜城教授的电话，询问完他心心念念的另一桩大事——铁基稀土永磁材料，也就是“钕铁硼”研究的进展情况，就听见了敲门声响起。
他打开房门，就看见詹诺竹和王泽天领着两人站在了门口，王代表还穿着笔挺的军装，而他们身后的这二人，一位身着便装脸上挂着微笑，另一位则也是身着军装，满脸的严肃。
他心中咯噔一下，暗道：“来了。”
果然，詹诺竹一进门就介绍道：“振华，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总装技术司的范定攀参谋，这位是风云器材厂的副厂长刘卫东，范参谋、刘厂长，这就是你们要找的谭振华。”
谭振华连忙将几人都让进了屋，小小的房间内一下挤进了5个成年人，顿时显得有些拥挤。
虽然已经猜到这几位的来意，不过谭振华还是故作不知，先是招呼几人随便坐下，又给每位都倒上了水才开口问道：“詹处长、王代表，你们今天这么兴师动众地来，是找我有什么事吗？难道是为了那个四旋翼无人机？那个我不是早就说过了么？等闻州那边的量产一出来，马上给你们送去？”
谭振华这样说着，一边将那个“送”字咬得特别的重。
这本是他和詹诺竹的约定，死瘸子虽然老是想占他便宜，可也真心帮了他不少忙，所以，他要来应付他老爸詹老将军差事的那架四旋翼无人机，谭振华早就大包大揽地答应一分不收地送了，而且，还打了一个交付部队“测试”的幌子，当然，假如部队真看上了，想要批量采购，那可不能免费，不过，可以适当便宜些。
而他今天特意将这个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出来，就是想先声夺人，先将自己最不愿得罪的两位的嘴给堵上。看看，我谭振华可没有对不起你们的地方，有点好东西一分不要就送给你们了，你们可不能坏了良心拉偏架，就算不能明着帮我，至少也得两不相帮对吧？
果然，听到谭振华这话出口，就见詹诺竹和王泽天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神情，随后，还是脸皮较厚的詹诺竹干咳了一声说道：“今天啊，不是我和老王找你，是他们两位找你。”
随即，他转过脸来对着那二位说道：“范参谋、刘厂长，人我已经带你们找到了，有什么事情，你们自己谈。”
这是明显摆出了一副袖手旁观的态度了。
谭振华心中暗乐，心道：老詹，可以的，有你这样就足够了，这两位不就是冲着我那电池来的么？这什么风云器材厂的刘厂长看着就油头滑脑的，想占小爷的便宜？没门！不但没门，连窗户都没有！
至于这位范参谋么，如果他好言相求，说不定本少爷一时心软，也就遂了他的心愿，但若想拿什么大帽子来压人，呵呵……正所谓“参谋不带长，放屁都不响”，小爷前世见识过的多了，来来来，放马过来，让小爷操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