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透过小小的窗户投射进来，将小小的客厅映得斑驳陆离，屋外是圣莫妮卡海滩上传来的阵阵涛声，屋内的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小唐纳德·道克拉斯陷入了沉思，而谭振华则在静静地等待。
良久，唐纳德才抬起了眼艰涩地说道：“埃里克，我得承认，你有点打动我了，可是，这件事的难度相当的高，所以我必须知道你的详细计划，以及你为了做成这件事所准备付出的代价，当然你也得坦率地告诉我，你帮我做成了这件事，你打算从中获得什么样的利益，我可不相信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能无偿地帮助我。”
谭振华微微扯动了一下嘴角，随即换上了一副非常严肃的神色。
他将身体前倾，凑近了小唐纳德·道格拉斯然后小声说道：“两个月前，1982年9月13日，西班达斯航空的995号班机，一架dc-10于西班芽马拉加机场起飞时突发故障，飞行员在速度已经到达vr的情况下选择终止起飞，因为速度过快，飞机冲出了跑道，最终在越过一条公路后坠毁。此次事故共造成机上381名乘客及13名机组成员中的50人遇难，110人受伤。虽然事故的最终调查报告还没有公布，但，唐纳德先生，您是航空制造业的元老，以您的估计，这场事故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呢？”
小唐纳德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这是在当时上了报纸头条的新闻，而他做为一名航空制造业内人士，道克拉斯飞机公司曾经的董事ceo，对这条新闻的感受又与他人不同，毕竟，这条灾难性的新闻里涉及到的飞机，是由他的父亲创建的公司制造的。
对于一架民用航空器来说，购买它的航空公司和乘坐它的民众，最关心的首要问题显然就是安全，而其经济性、舒适性什么的，都要放在这个最关键的因素之后，毕竟谁都不想在乘坐航班前先写下遗书……
普通民众显然不具备专业知识，能听懂那一大堆的航空专业术语，也不知道航空器的制造商为了一架民航飞机的安全都做了哪些工作，所以，他们对一架飞机是否安全来自最简单也最直观的判断——这架飞机的飞行事故历史以及由官方对事故的责任判定。
而如果，一架民航飞机，如果在某次事故中被判定事故的原因出自飞机的设计或制造本身，那无疑将对生产它的公司造成极为严重的影响！
机型被停飞、订单被冻结甚至撤销，这些都是可以被预见的结果。
而这些，对于需要巨额资金进行先期投入的航空器制造商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所以麦道公司即将面对一个巨大的麻烦了吗？
他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颤声问道：“这么说来，谭，你已经提前知道了这场事故的原因？”
谭振华微微点头道：“是的，唐纳德先生，事实上在一个星期前，我就通过某种渠道知道了事故的具体原因，只不过官方尚没有正式公布，至于他们这么拖延的原因么，您是知道麦道公司的政府公关能力的，他们会做些什么想必您也清楚。”
小唐纳德微微点了点头，谭振华没有明说这场事故经过官方调查得出的原因，但从他的话里，也可以得出非常明确的结论：这场事故的起因，必然是因为dc-10飞机的某种设计或制造缺陷！而麦道公司也显然知道这一点，才会不遗余力地想通过其他手段拖时间来淡化这件事的影响！
“不过据我所知，这个结果将会在下周的某个时间被公布，因为有些人对这件事情的处理方式产生了分歧。”谭振华接着说道。
“你是说？”
“这么说吧，麦道最大的竞争对手波音显然不希望这件事被草草结束，而他们的能力，想必您也知道。”谭振华道。
小唐纳德·道格拉斯再次陷入了沉默。
波音，道格拉斯最大的竞争对手，不死不休的商业敌人。
然而谁能想到，波音公司的创始人威廉·爱德华·波音和道格拉斯公司的创始人唐纳德·维尔斯·道格拉斯两人曾经是相交莫逆的好友？
当年老道格拉斯设计制造出双引擎单翼的“海豚”两栖飞机后，就将其中的一架送给了波音！
相爱相杀的他们两人，结局也是如此惊人的相似，威廉·爱德华·波音于1954年出售了手中所有的股份，退出了他一手创立的波音公司并发誓从此与其再没有一丝关系，而老道格拉斯也于1967年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或者，这就是米国的创业者们，面对资本时的悲哀与无奈？
他摇摇头，将这份不合时宜的感叹驱逐出了自己的大脑，抬起头，盯着谭振华的双眼沉声问道：“那么，你打算怎么做？”
谭振华微微一笑道：“如您所知，毫无疑问，随着事故调查报告的公布，麦道公司必将经历一段非常困难的时期，dc-10可能被联邦航空管理局全面禁飞，甚至dc-9都有可能受到波及，在这种打击下，麦道未来订单的交付毫无疑问将受到非常严重的影响，而您知道的，不论是道克拉斯还是麦克唐纳，其对现金流的管理一向非常差劲，所以麦道很有可能面临现金枯竭的窘境，而那，就是我们的机会。”
“谭，你说的很有道理，这种情况有非常大的发生概率，但是，我必须指出，就算麦道面临这样的状况，想要把它一口吞下，所需动用的资金也将是天量，我想，除了波音或者洛克希德·马丁，几乎没有其他的公司能够有兴趣和能力做这样的事。”
“不不不，唐纳德先生，我从来没有指望能一口吞下麦道，刚才我说了，我的目标是帮助您拿回道克拉斯公司的控制权，并不包括麦克唐纳。”
“可它们现在是一家公司……”唐纳德·道格拉斯反驳道。
“真的吗？”谭振华微笑着反问道，“我想，恐怕不止我一个人是这样认为的，到今天为止，道格拉斯与麦克唐纳，从来就是两家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