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振华真的只差一点点就要点头同意了。
但在那个“好”字即将出口的刹那，却有另一个念头钻进了他的脑海，并让那个“好”字在嘴里打了个弯，吐出来变成了：“我想我们需要点时间内部讨论一下。”
没能得到准确答复的卢里亚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但，客户想要内部讨论这笔金额巨大的采购清单，于情于理他都没理由拒绝，只好怏怏地说道：“那么埃里克先生，希望你能尽快给我们答复。”
谭振华点头应了，双方又就一些其他议题聊了一会儿，便结束了第一天的谈判，而在结束之后，他当然需要在第一时间向师长同伴们解释原因。
依然是随机找了一家小小的露天咖啡店，依然由张小花夫妇分别占据了两张最靠近的位置，谭振华、詹诺竹、贲放以及宋文华坐到了一起。
“宋老师，对不起”。为免宋文华一上来就兴师问罪，谭振华赶紧抢先认错。
宋文华被堵住了嘴，只好把憋了半天没发的飙暂且按捺住了，眼神不善地问道：“怎么了？心疼钱了？”
也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宝贝，眼看着就要装进口袋了，却半路被叫停，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种事情，搁谁心里都不能痛快。
“呃……”谭振华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你还别说，宋文华这话击中的还真是谭振华的命门。
随便一算就知道，按照iai现在打过大折扣的报价，购买vi”全套技术的总价，也高达1亿零500万美元，就算最后能给抹个零头，那也是1个亿的美金。
谭振华现在当然能掏出这笔钱，但问题是，他以什么名目来掏这笔钱。
购买达索公司的两项关键技术，他掏钱，那是因为他和3603所有一个共同的项目，而且根据事先的约定，这个项目的最终成果也就是“飞豹”战机，他可拥有百分之百的外销权，虽然现在也不知道到底能卖出去几架，不过，好歹有个可能回本的盼头不是？
其实严格来讲，当初他与陈义坚约定的各自投资比例中，并不包括这次与达索的交易涉及的金额，不过，按照目前达成的协议，至少在名义上技术的购买方和拥有者是他名下的“香江航空科技有限公司”既hatc，而在离开高卢之前，他与陈义坚也就这个问题简单交换过了意见，陈义坚原则上同意以今后这两项关键技术在“飞豹”战机上的适配及发展为交换，以获得hatc对3603的授权，这就有点像民用领域的交叉授权关系，也就是说，将来在“飞豹”战机上应用的这两项关键技术，hatc及3603都拥有处置的权利。
这就等于，小谭谭花钱买了两样东西，虽然不知道将来有没有机会变现获利，但至少，东西还是他的。
可今天这种情况就不太一样了。
他要是现在就答应了iai，合同一签，东西一给，他和宋文华之间的这笔账，可怎么算？
难不成，算他谭振华给3601捐了笔巨款？
那怎么行？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宋老师，我老实跟您承认吧，买vi”算下来的这1个亿美金，钱是不少，但问题的关键并不是金额。”
“那是什么问题？”宋文华咄咄逼人地追问道。
“呃……”
谭振华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完全没法开口向宋文华解释，他的这位宋老师啊，气场确实太强大了，而且从拜师的第一天开始就给他种下了心理阴影，小谭谭觉得自己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了，大人物见过不少，不管是面对米国最有权势人物之一的史凯夫·梅隆，还是真正的实权国王，迪拜老酋长谢赫·拉希德·本·赛义德·阿勒马克图姆的时候，都能做到在气势上丝毫不落下风并与之谈笑风生，但只要面对宋文华，那就只有呵呵。
正所谓“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师宋文华”。
幸好，此刻还有他的另一位老师在场。
贲放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老宋，我大概知道振华的意思，他那些想法吧，不太敢对你开口。”
宋文华对贲放还是非常尊重的，闻言便转脸问道：“老贲，你知道？那你说说看？”
贲放道：“这样好了，先不说你的事儿，就先说说我的的吧，你也知道，这次我来，主要是为了两件事，这第一呢，当然是为了帮振华通过巴铁采购的那十二架“海鹞”匹配elta的机载火控雷达。”
宋文华点了点头，这是众所周知，公开的秘密。
“这第二件呢，就是争取获得iai方面的同意，获得el/m-2021b这部雷达的技术转让、授权及生产线，现在看来，这第二件任务也完成的比较顺利。”
宋文华又点了点头，从今天谈判的结果他就知道，当他们几人在巴黎和马赛与达索公司斗智斗勇的时候，贲放和韦川安这里已经取得了丰硕的战果，签下这份合同也只剩下了一些流程性的问题。
“老宋你应该也能猜到，这两笔合同，尤其是第二笔合同，所有的钱都是振华出的，不过，不论是我，还是我们单位，都没有占振华这个便宜的意思。”
“哦？”宋文华听出点意思来了。
“这件事情其实在我出国前，就跟我们所长商量过了，虽然那个时候我们根本就不知道有没有可能拿到这部雷达的技术，不过鉴于振华一贯的表现，我们都觉得这种可能性还是存在的，虽然我也是振华的老师之一，振华他本人更是我们4014所的子弟，但我觉得吧，就算是亲师徒也得明算账，振华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是他辛辛苦苦地挣来的，虽然我不知道他究竟用了什么办法挣到了这么多钱，但在我想来，一定付出了很多的艰辛和努力，甚至可能冒了不小的风险，只是振华这孩子从小就懂事，他不愿意我们这些长辈担心，所以从来也不跟我们说这些罢了。”
宋文华渐渐严肃起来，贲放的话让他想到了一些过去他没想过，或者下意识忽略回避的问题。
他的这个挂名弟子，这个他眼见着从一架玩具一样的4旋翼无人机开始瞎折腾的不满20岁的孩子，究竟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