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为什么又要说，这门炮的应用是失败的呢？”祝宇森的话锋一转，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我们要知道，坦克作为一个复杂的武器系统，在设计的时候，需要考虑到所有分系统性能上的平衡，不能为了突出单项指标而忽略了整体的协调。还以这门炮为例，刚才讲到，为了达到设计穿深指标而加长了炮管，单纯对火炮本身来说，这是一个很好的思路，甚至可以说是在现有条件下唯一的选择，但是，随着身管的加长，整车的重心也不可避免地前移，这就形成了“风暴2号”现在一个主要问题的病根——冲头，而想要解决这个毛病，就需要调整整个底盘的重心和布局，这就是要动大手术了啊！”
潘玉和的嘴角明显地嗫嚅了几下，看来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放弃了，因为他知道，祝宇森说的一点都没错，虽然这事很明显是整个华夏现有基础工业体系薄弱的锅，不该他来背，但他身为这门火炮的设计总师，对最后的结果负有当然的责任。
“还有，关于这个“下反式稳像火控系统”，isfcs-212这套系统对比上一代的gm-09型“光点注入式”火控系统有了巨大的进步，配合火炮身管的双向稳定系统，使得“风暴2号”首次具备了在低速行驶状态下的行进间射击能力，这是从“0”到“1”的突破性进步，在此，我要感谢王新桥团队为此做出的巨大贡献。”
掌声再次响起，谭振华看见一位40多岁、圆脸庞，眯着眼笑起来就像一尊弥勒佛的中年人正在向着所有人腼腆地颔首致意，显然，这位就是祝宇森口中的王新桥了。
接下来当然还是“但是”。
“但是，我们也应该看到，这套系统依然还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比如，巴铁方面反映的火控计算机性能不足、运算迟缓的问题；比如，车长只有昼夜观察搜索装置，没有配备瞄准系统，不具备双射手功能的问题；再比如，故障率相对较高的问题。”
他的“但是”让会议室里的气氛一时又凝重起来。
祝宇森放缓了语调，语重心长地说道：“我说的这些不足，同志们也许会认为，“风暴2号”毕竟是我们第一次引入这些先进的系统，存在各种不足是在所难免的，也是技术进步中必然会面临的问题，对比我们过去的产品，已经有了巨大的进步。这些都没错，可我们也必须清醒地认识到，时代在进步，我们现在必须面对的，是与全世界的先进国家同台竞技，所以，仅仅比我们自己的过去进步是远远不够的，就拿巴铁这个项目来说，我们就面临着米国人的激烈竞争，巴铁可是见识过好东西的，眼光挑剔得很那！小谭同志与巴铁那边的联系就很多，又是在米国留学，见过大世面的，你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谭振华没料到祝宇森会忽然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这让他稍愣了有2秒钟，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这明显是祝宇森有意为之，其目的，无非也就是在自己暴露了一些实力之后，希望能把自己更深地拖进与巴铁合作的这个坦克项目中。
有钱，又喜欢在各项先进技术上投资的自己，无疑已经变成了祝宇森心目中最合适宰上一刀的小肥羊，他故意强调的那些不足之处，不就是勾引着自己投资么？
投资什么的，当然是可以的，不过得讲究个合理的花法和回报，有钱咱也不乱花对不对？毕竟这钱，可是辛辛苦苦从各个国家的地主老财手里打劫来的，可费了一番手脚呢……
于是他整理了一番思路，将今天听到了各种专业知识又从头到脚细细捋了一遍，这才慢声慢气地开口道：“祝总师说得很对，嗯，今天吧，我特别感谢在座的各位专家肯特别为了我这个门外汉花时间科普了一番坦克的基础知识，小子我受益匪浅。说回武器装备方面，巴铁虽然是一个穷国，但因为长期接受米国军援的缘故，对很多尖端武器的认知有其独到之处，比如，其空军就装备了f16这种非常先进的米制战机，而且还有大量的高卢“幻影”战机在其军中服役，所以就我与他们打交道的经验来看，祝总师说他们眼光很挑剔，那是绝对没错的。”
他的话赢得了不少人点头，这些人中很多都亲自参与了“风暴2号”在巴铁试车并与米制m60a3同场竞技，对此有切身的体会。
“不过呢？就我个人的经验来看，巴铁这样的客户吧，他们的意见值得重视，但，也不能完全按照他们的意见行事，而且在有些时候吧，他们的意见根本就听不得。”
会议室里沉默了有1秒，然后很快就喧哗起来，显然，谭振华抛出的这个论点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以至于李立清连连喊了几声“安静”才勉强恢复了秩序，然后他就转向谭振华不解地问道：“小谭同志，西方不是有句话，说顾客就是上帝么？就算咱们华夏没有上帝这种说法，但，认真听取客户的意见，按客户的实际需求来改善产品，这一条总归是没错的吧？怎么你的意见会刚好相反？”
谭振华点头道：“李部长，认真听取客户的意见，按客户的实际需求来改善产品，这一条当然是不错的，但，这也是有前提的，这个前提就是，顾客得清醒地认识到，他要的是什么。”
顿了顿，他进一步解释道：“几年前，我就和我的老师宋文华教授讨论过这个问题，得出的结论是，越是穷的客户，他就越挑剔，为什么呢？因为他总是希望能用最少的钱买到最好的东西，所以吧，我认为，其实穷人的生意才是最不好做的，而恰好，巴铁就是这种客户的典范，你们不信的话可以回想一下，他们是不是一边希望坦克的价钱越便宜越好，一边又希望这坦克有最好最强大的性能，恐怕你就算能把“豹2”坦克报价50万美元给他们，他们还要这不好那不行地挑剔上半天……”
会场里不由得响起了笑声，特别是与巴铁打交道最多的那几位笑得尤其大声，因为被谭振华这么一说，他们发现，还真是这么回事，“风暴2号”试车的时候，那几位巴铁的负责人嘴里喋喋不休的可不就是这些吗？
“所以吧我认为，“风暴2号”这个项目走到今天，我们是不是可以换一个思路，暂停一下对各分系统性能和技术适用与否的讨论，回过头去认真地做一件事？”
“做什么呢？”祝宇森似有所悟，不过还是配合地问道。
“研究一下，巴铁这个客户，真正的需求到底是什么，这个需求，既不是他们嘴上说的，也不是他们心里想要的那些，而是根据实际战略战术的需要推导出来的。”
“呃，这个，从哪里入手呢？”
“其实我觉得也挺简单的，巴铁最大的敌人不就是印地吗？印地最先进的坦克不就是苏俄的t72么？那我们不妨先研究清楚，以我们华夏现有的能力，在“风暴2号”上做什么样的改进以使其能与t72对抗，这不就行了？”
李立清点了点头道：“小谭同志这个思路的确值得考虑，不过我们怎么知道我们造出的坦克能对抗t72呢？又如何向巴铁演示并说服他们呢？”
“这个更简单了，”谭振华满不在乎地说道：“我们去买几辆t72来研究一下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