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和看李汝华骂自己,刚要分辨,但李汝华根本不给赵和机会,接着骂道:“赵和,你不要以为你是皇帝简拔的官员,就可以在户部横行霸道,老夫不管你的后台是谁,只要不遵守户部的规矩,马上滚回你的常熟老家!同时老夫还要给钱谦益写信,问问他是怎么教育你的!”
赵和一听事情大条了,李汝华这个老家伙在东林党内德高望重,万一他真给钱谦益写信告状,自己很可能被逐出门墙,那样自己什么政治资本都没有了。
赵和这家伙根本不是有刚的人,听李汝华这么说赶紧服软:“司徒大人,是下官错了,下官马上回家按照梁大人的吩咐抄写礼记!”
赵和说完也不敢在这里待了,行完礼后如同丧家犬一样逃离李汝华的办公室。
李汝华今天差点被赵和气出心脏病,他是万历八年的进士,宦海沉浮将近四十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赵和这么个愣头青。这时李汝华想起毕自严给他的书信中提到赵和这小子骄傲自大,最喜欢刻意妄为,看来毕自严并没有说谎。
官场是一个大酱缸,李汝华见多了那种有棱角的青年官员,刚加入官场是都是心怀锦绣,以为能做出一番事业,所以行事做派与官场格格不入。这种官员的下场大多不好,不是被同僚排挤郁郁辞官,就是受到打击后彻底抛弃先前的理念,成为众多贪官污吏中的一员。
想到这李汝华决定不管赵和,让梁经礼好生收拾一下这个狂妄的小子,让他见识一下官场的黑暗,毕竟早一天认清这个官场是对他的爱护。
赵和灰溜溜的跑出李汝华的办公室,心中暗骂这帮东林党的搅屎棍都是一丘之貉,自己这么有才有能力的青年官员,却要受到他们的打压,真是老天无眼啊!
赵和心中虽然不满意,但是他根本毫无办法,现在只能规规矩矩的回家去抄书了。
就在赵和准备回家的时候,在院子门口被一个小宦官拦下。刚开始赵和还以为看错了,户部怎么能有宦官出入,但这小子身上穿着宦官的服色,总不能户部有人喜欢假扮宦官吧!
那个小宦官看到赵和出来,赶紧上前躬身问道:“请问可是赵大人?”
“正是赵和,请问小公公有事情找我吗?”
“是赵大人就好,小爷听说赵大人来了,所以派奴才在这里等候,小爷要见见赵大人!”
小爷是宫内宦官对太子的尊称,赵和一听太子怎么来户部了?但赵和这时想起了前几天杨涟的话,太子现在位置稳了,听说被皇帝委派到户部听政,大概这时候正在户部。刚才自己在李汝华屋中闹的那些动静,可能太子也听到了。
赵和听太子要见自己,心中一转念,太子可是欠自己的人情,现在正好在户部听政,要不请太子帮忙,去压一压梁经礼那家伙的脾气?
赵和既然想求太子办事,在加上赵和也确实想见见这个只当了一个月的皇帝,所以在小宦官的带领下,来见太子。
太子在户部观政,他的身份十分尊贵,所以李汝华给太子单独安排了一个小院子,就在李汝华办公室的旁边。
赵和来到这个雅致的小院子,其实这里原本是李汝华休息的地方,不过现在太子来了,自然让出来给太子休息。
这间小院子门口站了四个锦衣卫,赵和经过他们的搜身才能走进这间院子。太子就在正房,听到赵和来了,太子亲自站在门口欢迎赵和。
太子朱常洛相貌与万历皇帝差不多,但远没有万历那么胖,赵和看到太子微笑的看着自己,赶紧在院中跪下行礼道:“臣见过太子殿下!”
其实赵和根本不用给太子磕头,现在也不是什么正式场合,但赵和知道这是未来的皇帝,为了自己未来的前途,还是低调一些为好。
太子看赵和给自己磕头,赶紧上前搀扶起赵和笑道:“爱卿快快请起!进去说话!”
太子朱常洛拉着赵和的手一同进屋,站在朱常洛身后,赵和看到他露在外面的头发白了一半,心中真替这位倒霉的太子不值。赵和记得民间有句俗语:何故生在帝王家?现在的朱常洛就是这句话的真实写照。
作为万历皇帝的长子,一出生就应该嘴里含着金汤匙,可是朱常洛却过得不如一个普通人家的庶子。就算那些世家大户中的庶子,虽然没什么社会地位,但最起码日常的生活保障还是有的。
可是朱常洛母亲早死,又没有得力的舅舅帮助,所以朱常洛小时候过得十分凄惨。赵和记得有一年冬天,内宫中竟然有人忘了给东宫送取暖的煤,要知道这可是北都,不是四季如春的南方,东宫中没有取暖能冻死人,当时连朱常洛的长子朱由校都被冻哇哇大哭,万历皇帝竟然能舍得不管。
最后是李太后发现,自己的孙辈竟然要被冻死在东宫,李太后发了雷霆之怒,处罚了几个捣鬼的管事太监,东宫中这才有了取暖的煤炭。
赵和看到三十多岁的太子已经满头斑白,真是有些可怜,赵和低声说道:“太子殿下,您受苦了!”
朱常洛听赵和这么说心中一动,回过头看向赵和,当看到赵和同情的目光后,朱常洛心中突然有了知己的感觉,面前这个年轻人赵和,好像能看透自己的内心一样。朱常洛这一生没有父爱,没有兄弟的友爱,他的父亲向来对他不假言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说过。朱常洛只有在太监王安身上才能体会到些许的父爱,可是这友爱是朱常洛根本没有体会到了。
赵和现在的目光,不是那些大臣看向朱常洛的同情,也不是万历看向朱常洛的厌恶,也不是几个弟弟看向朱常洛的憎恨,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心,朱常洛从赵和这里得到了非常难得的友情,他微笑道:“谷丰,多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