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书院名满天下,其中最有名的便是十六烟雨楼台,这十六楼台分别住着当今大晋最富盛名的博学者,也是青山书院得以流芳百世最重要的原因。
鹿临台,青山书院现任山长谢宴清的府居。
说起这位谢山长,天下读书人莫不尊崇。十六年前,上一任老山长卸任,青山书院举行山长大选,那年的应试题要求所有讲席分别从讲经、论证、辩学三个方面谈谈大晋的国运之道。
十六台名师各显神通,百花齐放创造出了震朝野的百家争鸣之局,最后却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谢小郎君所着《论今道》拔得头筹。
这篇论《论今道》因开篇气势斐然,文采卓绝而给人印象深刻,短短八百字竟将整个朝代发展剖析了干净,里面的为君之道、为臣之道、乃至天下之道都有涉足,甚至还推演了旧习沉疴带来的政治变化。
很快,这位谢小郎君得到了山长和大批少年郎君的喜好,对他的论政之道推崇备至。但其中还是不乏守旧派的大儒对他口诛笔伐。
当时的文坛出现了两个极端划分,一个是以先儒为尊的守旧派,这一派遵循道法自然,喜清谈,主张文人当少功利之心寄情于山水之间,开明忘利得成佳作。
另一派则是以谢清宴为首的新锐派,这里面大多是对人生有抱负的年轻人,他们认为任何才思都不应完全脱利,读书人更不应该以清高自居,故而新锐派的文章大多针砭时弊张扬锐利。
龙朔三年,新旧之争进入了白热化。
谢宴清继承青山书院第三年,以京安文家为首的守旧大儒们纷纷上青山找谢宴清辩才。谢宴清来者不拒,在青山章台摆下清谈宴,与时下最负盛名的大家们斗字斗画斗棋斗文。
那一场文坛盛宴至今还在天下读书人之间口口相传,也是那一场盛宴为谢宴清赢得了文坛第一圣人的尊称。
他的字金钩铁化行如流水,乃时下从未见过的书法,不仅如此,他还可随意泼墨,几番下笔便是千里江山,与棋圣斗棋也不过在作画赋文中游走,便是这样随性还是留下了无人能破的珍珑棋局。
清谈大会上,谢宴清隐在鹿临台的垂帘之后,以一人之力舌战群儒,辩古今,引经据,他所涉猎的书籍远远超过众人想象,人们惊奇的发展他不仅在历史通鉴、道教佛经有所见地,就连医经、堪舆、铸造、农事都样样精通。
文坛大儒们被一一折服,就连文儒第一人文太公都心生惭愧上前讨教。
“先生博学,我等自愧不如,老朽斗胆请问先生,以先生所见,天下人为何要读书?”
立在垂帘之后的谢宴清静默了许久,直到有书童给他倒了一杯茶,他才突然开口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注:引用】
这二十二字一出,清谈之宴上的大儒们纷纷动容,纷纷做学子礼恭敬道,“多谢先生赐教。”
以一人之身,成天下之师,这便是谢宴清。
*
长生与墨舟一路畅通直抵鹿临台,墨舟好奇打量着院中景致,这高雅又清冷的布置总让他有股说不出的熟悉感。
书童引入大门便退了下去,长生显然不是第一回来这,朝墨舟使了个眼色便主动踏入了院子。里面的占地远比墨舟以为的还要大,廊下虽有莲灯但九曲回转还是很容易迷路。
长生脚步没有一丝迟疑,两人很快抵达了一处湖边。
湖面很大,简直难以想象为何这山顶之上能有如此鬼斧神工,湖边种满了青莲,荷叶连连露珠滚动,湖畔还停摆着一只木船。
墨舟看了看湖心中央的暖阁,迟疑道,“公子在哪?”
长生点头,纵身向湖心跃去,墨舟没再犹豫,踮足踏水跟了上去。
暖阁里有灯,隐约传来勾弄琴弦的声音,长生和墨舟脚步一落琴音便停了下来。
长生隔着一扇门恭敬作揖,“公子。”
“进。”
果真是公子的声音,墨舟嘴角不自觉翘了翘,不等长生抢先推门而入。
谢灵毓一身白色长袍端坐在案牍前,面前摆着一把七弦琴,腰间松松垮垮系了一根红色腰带,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清晨沾染了露珠含苞待放的清莲,莫名勾人的欲色。
联想到之前说的春药梗,墨舟忽然有些心虚,原本还想给墨荀求情的,这下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长生皱眉,上前跪坐在谢灵毓身边,“公子,让属下看看。”
谢灵毓眼底微红,淡漠的琉璃瞳满是轻潮涌动的波光,感觉到心欲又在作祟,他闭了闭眼抬手放在案台上。
长生探上脉息,片刻后收回手,“主上,天寒水不能再泡了,春蚕丝乃我炼化的丹药,便是苗疆那些自小受情蛊操场的圣女都抵抗不了,不若您……您……”长生略有些心虚,“您还是委屈下?”
“……”谢灵毓抬眸,眸底略有几分怔忡,“难道此药只有交媾才能解?”
长生低头,“也不是,这药力只是会勾起人如野兽般的欲望,但不行房事也不会有任何反噬,只是欲望不得疏解人容易憋出毛病。人都有欲,若是兽化鲜少还有能控制的。”
墨舟整个人有些呆,但他大抵也明白了师兄闯的祸到底有多大!
“人都有欲?”谢灵毓低声轻喃了一声,他都已经成了不灭不死的妖物了还有什么欲?这一晚上他都没有想通,不过就是个勾人心欲的春药而已,以前他面对的诱惑何止千万,怎的偏偏这次过不去?
忽然,他想到什么,眼里闪过幽光,“所有人都会如此吗?”
长生不明谢灵毓为何突然这么问,却还是如实交待,“春蚕丝是丹药,便是武境高强之人也难以抵抗。但若是八品之身倒是有可能在神思清明下把药力逼出来,只不过我炼的丹药力精粹,便是强行逼出多少还是会有残余,等过几日药效淡了就不碍事了。”
这么说来,她定然会用这个方法。
谢灵毓也不知自己为何就心安了,摆摆手,“你们先退下,明日再来。”
长生起身,犹豫片刻,清咳了一声小声道,“主上,您若不想与女子肌肤相亲,用别的方法也是可以的,若强行憋住不疏解,恐……恐会影响日后生育。”
谢灵毓闻言,冷笑了一声,“滚。”
……
【注】这二十二字出自北宋张载《横渠语录》,非作者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