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下,三十六寨水寨之上,一条小船已在湖中心停了一天,春意洒在湖面,仿佛这条小船此刻也变得懒洋洋了。
这里没有醉仙楼的排场,更没有那么多的好酒,可是却让人感觉很惬意,好似全天下的忧愁都随着湖上的微风烟消云散了。
不过围绕在船周围的酒坛却是越来越多,随着嶙峋的浪花在湖上打起了转转。
酒自然是一定要喝的,而且能多喝的情况下千万不能少喝,那只是因为船上的两位全都是酒鬼,更重要的是今天是十五!
今天的钟罄看起来很是心不在焉,多少次都是中村提醒他才发现自己的杯子已经空了,若是平时,只要桌上有酒,他就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杯子是空着的。
既然是十五,那就意味着有着一场赌约,既然是赌约那当然也就有着对赌的人了。
对赌的人自然也是个酒鬼,只不过酒鬼也需要兴致的,或许他们可以抛却美酒的味道,也可以忽略喝酒的环境,可是有一点却不能忽略,那就是与自己对饮的人,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氛围。
只不过今天的氛围看来真的不太好,中村已经忍受了一天了,所以到了后来他也不再理会钟罄,开始自斟自饮了起来,可是自斟自饮的感觉其实并不太好,所以到了现在,他真的受不了了。
此刻中村的脸已经拉的老长,可是钟罄依旧发着呆浑然不觉,将酒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中村终于开了口道:“既然你今天心事那么重,又何必来赴这场约呢?”
听到中村的话,钟罄深感抱歉,他苦笑着叹了口气道:“本来我以为与你喝点酒后会让沉在我心里的心事缓解一下,可是没想到连那么多好酒也挣不脱这可恶的魔咒。”说罢连灌了三杯酒下肚,以示自己的歉意。
对面的中村却已皱起了眉头,钟罄他当然是了解的,在他印象里钟罄本是个乐观向上的人,失魂落魄这个词是永远用不到他的身上的,难不成如他所说,真的是中了什么魔咒?
“你的心事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不说出来?我们是朋友,我也许也是可以帮上忙的。”见钟罄又开始走起了神,中村关切的问道。
“唉,并不是我不说,而是我若说出来恐怕你会笑我的。”钟罄道。
中村笑了起来,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钟罄说道:“让你那么一说我就更加有兴趣了,我看看是怎样有趣的事能让你愁成这个样子?莫不是你看上了姝晴,可是又不敢和凤雪承认?”
钟罄叹了一口气,手指向了中村道:“原来你也变了。”
中村眨了眨眼睛道:“是不是变的聪明了?一眼就看透了你的心事?”
钟罄苦叹一声道:“哪里是变聪明了,是变的不单纯了,居然会开起这么恶毒的玩笑,不过我却可以告诉你,现在我宁愿发生的是你所说的这件事情。”
中村怔住了,因为他知道钟罄的性格,天大的麻烦他都可以不怕,但是却唯独会害怕招惹上女人,若这件事情比解决女人的问题还要困难,那就真的是麻烦到极致了。
所以他也不再开玩笑,表情也开始严肃了起来接着说道:“那就快些说吧,我可不希望你被愁死。”
死的方法有很多种,可是愁死却是最痛苦的一种,因为若是说一个人被愁死也就意味着此人遇到的问题已完全找不到解决方法,也就是说彻底绝望了。
钟罄想要开口,可是似乎又不知从何说起,抓耳挠腮了一番,最后还是将手伸进了怀里,随后掏出了一个信封。
收到信并不奇怪,因为每天武林当中都会有大把的信四处邮寄,可是单看这个信封,却很是特别,信封上面画着一座高楼,楼的前面还画着几条虚线,有种烟雾缭绕的迷离感。
“你就是为了这封信而发愁?”中村指着信封说道。
钟罄点了点头,又将信往中村面前推了推。
中村打开了信封,伸手掏出了里面的信,他倒是要看一看,到底是谁寄来的信会让钟罄发愁到这种地步。
展开信纸,中村小声的读起了上面的内容:“钟罄少侠敬启,自家楼主欧阳先生久闻钟罄少侠大名,十分景仰,定于本月十八邀请钟少侠来贵地一游,届时欧阳先生必会盛情款待,绝不辜负钟少侠远道而来之谊。署名是佩兰,而日期则是两天前。”
钟罄一直在看着中村,待他读完后才问道:“怎么样,知道这件事的麻烦了吗?”
中村脸色也变得十分凝重道:“知道了,确实很麻烦,原本是两个女人的问题,现在却又多了一个,看来这个叫佩兰的也看上了你。”说罢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次钟罄并没有生气,而是将那封信又拿了回来才缓缓的说道:“我早就知道你会这样说,你哪里知道这里面的麻烦。”
中村却显得很是自若,又连续喝了三杯酒才问道:“我倒是没看出什么麻烦,人家请你过去游玩有什么不好?”
钟罄苦笑着又摇起来头,指着信封上的那幅画道:“若是像你说的那么简答就好了,你可知道这画上的何去处?”
中村的笑声终于停止了,轻咳了两声看着画上的高楼问道:“只不过是座楼而已吗,又有什么不对了?”
钟罄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他咬了咬嘴唇说道:“因为这座楼叫做楼外楼。”
“楼外楼?好古怪的名字。可是那又如何呢?”中村说道。
钟罄又是长长的舒了口气才道:“你不知道,上个月已有一批人收到了一封这样的信了。”
“可是收到信又如何?”中村还是不太懂。
钟罄垂下了头,这次他倒记得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只不过拿起酒杯的手却不断抖动起来了,良久后他才艰难的说出了一句话:“因为凡是收到信却没有赴约的人,下场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死。”
中村终于也开始严肃了起来,因为面对死字谁都不会太过开心的,并且现在关系到生死的还是自己的朋友,他自然是再也笑不出的了。
“上次收到信函的是谁?”中村问道。
钟罄掰起手指开始细数了起来:“苍南剑派余若桐,海南一线天的火虎,湘潭鳄鱼帮的楚飞,长安双侠王氏兄弟,还有就是庐山飘零剑宗的柳无梅与他的丈夫咏叹剑朱有续。”
中村的表情变得更加复杂了,因为钟罄所说的这些人其中有一半是他挑战过的,而且这些人的武功都不低绝对都可以算得上是绝世高手,尤其是那朱有续夫妻,两人的剑法走的是纯阴路线,而且配合起来更是天衣无缝。就像两条攻守兼备的毒蛇,不到把对手缠死,是绝对不会罢手的。
“那这些人现在如何了?”中村好奇的问道。
钟罄咽了口口水,嘴角抽搐着缓缓答道:“全都死了。”
中村心中一凛,脱口问道:“难道是没有去赴约?”
钟罄深吸了一口气点起了头。
中村沉默了,样子也和钟罄刚才一样,像丢了魂一般,而看到中村的这副表情,这次钟罄却笑了,虽然他笑的并不自然。
“怎么样,现在你怎么看待这件事?”钟罄问道。
中村挠了挠自己的头道:“我只能说我终于理解你为什么会像丢了魂一样了。”
钟罄叹了口气道:“所以你还觉得你可以帮上我的忙吗?”
中村眼珠一转道:“我也不知道,可是与你一行总会有些帮助的吧。”
这次两个人终于碰了杯子,也是今天第一次的碰杯。不过好像他们今天只想碰上这么一次,所以碰杯的力道也是极其的大。
“我很感谢你的好意,只不过不知道人家会不会让你去,因为你并没有收到书信。”三杯酒下肚,钟罄说道。
中村冷哼一声一把拍在了桌子上,随后扬头高傲的说道:“我中村想去的地方,应该没有人拦得住吧?”
钟罄微微一笑,显得很没有精神,紧接着将酒坛封好,就要站起身。
“怎么了,这次你认输了?”中村端着酒杯问道。
钟罄努了努嘴道:“就算是吧,我怕我再多喝上一口立马就会吐出来的。”说罢独自走到了船头拿起了桨。
一个人喝酒再好的酒喝起来也是没有味道的,无奈的摇了摇头,中村看向了钟罄的背影,他知道若是这件事无法帮钟罄解决的话,他也许会被折磨成神经病的,或者说现在他就有一些先兆了,从可以主动放弃喝酒上来看,他便已有了些毛病。
所以中村此刻也收起了自己的杯子走到了船头,将手轻轻搭在了钟罄的肩膀上说道:“放心吧,我们二人联手,根本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即使对方的武功再高,还能高过被我们击退的那神秘人?”
有的时候笑也是为了使人安心,可是看着中村那自信的微笑,钟罄却还是打不起精神,或许他说的没错,可是在钟罄心里总觉得,这次将要遇到的人和那武功绝世的神秘人还是有着一些区别的。
神秘本身就是令人产生畏惧的东西,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它何时何地会发生何事,可是现在的情况却是比神秘更要神秘的事情。
太阳已落了山,而船也靠了岸,只是身在三十六寨之下,钟罄却只是遥望着而没有走上吊篮。既然他不动,那中村也就没有上去的必要,两人就这样呆呆的伫立着,仿佛生成了两尊雕塑。
“你要想想后果,若是你想现在就撇下林凤雪出发的话,那就要当心她又对你发威了。”中村看出了钟罄的想法,适时劝阻道。
钟罄淡淡一笑道:“可是如今情况不明,我又怎能说与她令她徒增担忧,况且若是让她知道了,岂不是也是甩不掉了?”
中村点了点头道:“有理,只不过就算现在出发,又要去哪里呢?似乎信上并没有说明地点啊。”
钟罄不住摆起了手,随后在怀中再次拿出了那封信,将手指向了信封上的那副画道:“这上面写着呢。”
定睛看去,中村这才发现,原来这画中小楼之上的居然还画着一个招牌,上书“烟雨楼”三个大字。
既然知道了目的地,两人也就趁夜出发了,只不过苦了林凤雪,等到了半夜也不见钟罄回来赶紧出门去找,可是除了那艘空荡荡的小船,却什么也没有了。
“钟罄,你这个混蛋又去哪里了?”一声怒骂响彻天际。
钟罄不觉打了个喷嚏,虽然已入了春但是昼夜的温差还是很大的,只不过虽然不太喜欢冷,但也总比担惊受怕的要强上许多。
还好嘉兴的烟雨楼离三十六寨并不算远,只花了两个时辰便到了,烟雨楼同京城的醉仙楼一样也是个很好的客栈,只不过却独有着自己的南方风味。
要了两间客房,又托店小二买了几身衣服,两人在大厅中找了张桌子,其实他们并不饿也并不想喝酒,只不过想从厅内的其他客人口中打探到些情况而已。
可是却没想到,刚坐下不久门外居然有一人吆喝着进了屋,仔细看去,钟罄不觉大喜,因为此人他是认识的,正是那武林同盟会的新任盟主谢无涯,而此刻谢无涯看到了钟罄也是十分意外,先是一愣,随后便起身坐到了他们的那张桌前。
“这世界还真是小啊,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你们。”谢无涯笑着说道。
可是钟罄却苦笑了起来,对着谢无涯说道:“难道你以为我是来这里游玩的不成?”
谢无涯眯起了眼睛,紧盯着钟罄问道:“难不成你遇到了麻烦事?”
钟罄挠起了脸,无奈的答道:“看来你眼力真的不错,我遇到的事情可确实是件大麻烦啊!”
可是听钟罄这么一说,谢无涯也苦笑了起来,他学着钟罄的动作说道:“可不是我眼力好,难道你觉得我会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游玩吗?”
钟罄的眼睛突然瞪得老大,手指着谢无涯半晌却是说不出一个字,可是谢无涯却似乎明白了钟罄所想,已不住点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