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便衣的洪国安无聊的靠在吉普车上,因为今天对星期天、所有单位基本都休息了,所以用来运货的大卡车,他们在丹阳镇外的丹阳路与宁丹公路的丁字路口,守候了大半天了,居然 还没见到一辆军绿色卡车路过呢。
“速记!”洪国安看到从博望镇方向开来的一辆卡车后,高声喊道,他的两名战友急忙转过身来、全神贯注的盯着驶过来的卡车,他们一个负责记车牌号、一个负责记车门上的单位名称,卡车不疾不徐的试过他们站的地方后,两人高声喊道:
“车牌号:w★ !”
“芜湖市粮油食品进出口公司!”
“一致!立即报告上级协查!”两人的记录与洪国安一致,他立即下达了命令:
“上车!追上去!”
“鹰巢二号、鹰巢二号!我是猎鹰72号、我是猎鹰72号,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一名公安在疾驶的吉普车上、在用对讲机与上级联系,这是江苏公安想把调回去的重要原因,南京公安只分到三部志愿军在朝鲜缴获的美制对讲机,当初全给洪国安他们带走了。
其他“猎鹰小组”都不得不多配人手 ,汽车要追踪卡车,必须派人向上级汇报车牌号等信息,前方还要有人等上级回复,以确认是否继续跟踪、给追踪的汽车发信号。
由于是异地车辆,今天又是星期天,所以短时间无法确认真伪,但洪国安认为这台车的嫌疑很大,因为它正沿着丹阳路向马鞍山方向驶去,这明显是绕了一个大圈。
当然,目前也还只是怀疑,毕竟没有一台车只给一个地方送货的道理,坐在副驾上的洪国安紧盯着卡车的尾部,希望能看到有东西抛出来。
洪国安不解的紧盯着前面的卡车,路况这么好,卡车怎么开的跟个蜗牛一样?
为了不被怀疑,洪国安让司机减速,增加两车间的距离,这是因为还没有确定前车情况,不好申请其他车辆前来增援,一台车跟踪、还匀速行驶,距离近了、很容易被前车察觉。
卡车车厢内。
还躺在那里的小坂正二,在心里把吴天誉的祖上十八代一一问候了几遍,要不是他要搞什么螳螂捕蝉,小坂正二根本不会在最后一刻改主意的,假如吃了安眠药、怎么可能遭这个罪?
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小坂正二不敢再躺在车厢里了,他扶着车帮站起来,把倒下的箱子扶正,把箱子盖放到一边,把棉垫放回箱子底部、准备躺进箱子里。
漆黑的木箱里。
任道远惊出了一身冷汗,敌人果然狡猾,留了一个没吃安眠药的人!
另一个漆黑的木箱里。
吴天誉得意的轻轻将无声手枪上好膛,轻轻地调整着姿势,由躺着、缓缓坐起、再慢慢调整为蹲姿,深吸一口气,单掌猛地上扬,推开木箱盖板的同时、吴天誉站起身来,把枪指向了发出声响的方向。
正准备跨进木箱的小坂正二被吓了一大跳,看到只想自己的手枪,害怕吴天誉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开枪射击,他想躲,可一只脚已经跨进了木箱,一个趔趄,失去身体平衡的小坂正二、再次重重的摔倒在地。
吴天誉在站起来的那一刻就傻眼了,小坂正二的五短身材、怎么也不可能与任道远的魁梧身躯搞混,直到小坂正二摔倒在地,他才醒悟过来,赶忙去把倒地的小坂正二扶起来。
“啪!”
气急败坏的小坂正二扇了吴天誉一记耳光,甩开他的手、自顾自钻进木箱,挨了打的吴天誉赶忙过去,殷勤的帮他盖好箱子盖、贴好“海关封条”。
吴天誉用无声手枪指着任道远躺的木箱,虚扣枪机,然后就悻悻的钻回了自己的木箱。
卡车驾驶室。
特务丙:出发时我就一再说,开慢点儿、开慢点儿,你看看!
提前这么多时间到了。
特务丁:我也没想到这段公路修的这么好,共产党真有钱!
特务丙:让你特么多读读报纸、你不读,天天看《花花公子》!
这条路是党团员、机关干部、工人积极分子利用星期天、节假日,无偿修复的!
特务丁:无偿?给钱我也不干!
特务丙:少特么废话!
把车开到市区去,我去买点儿吃的、喝的,今天晚上必须赶夜路了,要不然就不能及时与他们汇合了,登陆艇可不会停在那儿等我们。
卡车驶入市区,这给跟踪的洪国安他们增加了不小的困难。
特务丙买完东西,看了下时间,指挥卡车兜了一个大圈子,然后才向目的地开去。
卡车慢悠悠的兜圈子,更让洪国安觉得可疑,敌人这是故意在消磨时间,要在某个固定时间、到达某个指定的地点,会是哪儿呢?
17:06
卡车开到了马鞍山港的一个涉外码头入口处,执勤的公安拦住了卡车,特务丙满脸堆笑的跳下了车,打开手提包,把厚厚的一摞出口文件、资料、审批报告,尤其是那张印油尚未干的海关报关单,这些文件都做的相当逼真。
“怎么这个时间到?”年轻公安问道。
“这不是在海关耽误了好长时间么。”特务丙笑着说道。
“那我怎么跟海关落实情况?”年轻公安皱着眉头问道。
“我也没想到会耽搁这么长时间呀。”特务丙故作无奈的说道。
“那等明早我们跟海关落实后,你们再进去卸货吧。”年轻公安公事公办的说道。
“哎……同志,您就行个方便吧,船都已经靠港了,就等着装载这车货呢。”特务丙点头哈腰的笑着说道。
“我不是难为你,海关五点下班,你卡着时间到这儿,你叫我怎么不怀疑?”年轻公安说道。
“对不起对不起!这事儿怪我们没掌握好时间。”特务丙依旧笑着说道。
“怎么回事儿!”一个外国人说着生硬的汉语走了过来,正是约翰神父,史密斯也知道假文件未必能成为通行利器,所以也做了其他安排,比如:
实在不行,就让卡车离开,到下游预定地点等候,后半夜用小艇把人接到船上,但这么做,在繁忙的长江航道上,很容易被发现和怀疑的。
约翰神父边走边说道:
“说好的四点以前送到,怎么才来?货轮六点就要起航了,停在这里做什么?为什么还不赶紧开进去。”
“这位公安同志不让我们进。”特务丙答道。
“那我不要这批货货了,你们必须赔偿我五倍的违约金!”约翰神父强硬的说道,这是史密斯以退为进的办法。
果然,听说要赔外国人五倍的违约金,年轻公安犹豫了,他想了想后说道:
“那这样行不行,我抽查一两箱货,只要与报关单相符,我们马上放行。”
“这可使不得,海关已经勘验过了,贴着封条呢!”特务丙以车上装的都是蒙山石菇、含山绿茶这种安徽特产食品、不宜开箱的理由,阻止年轻公安登车检查。
这样一来,年轻公安就更怀疑了,双方僵持在那儿了,毕竟理论上年轻公安看到海关封条就可以放行的。
不远处的拐角,洪国安目睹了这一切,如果任道远在车上,他就该想办法、让公安放行,可偏偏上级还没能核实卡车的准确信息。
怎么办?
擅自做主,万一错了、要承担相关责任,可洪国安认定这辆卡车有问题,任道远在车上的可能性很高。
怎么办?
再耽误下去有可能出问题。
但是,擅自做主、要承担相应责任。
洪国安突然想起来他跟任道远的一次谈话,任道远说:
国民党政权为什么会那么快土崩瓦解?
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国民党军队从排长到连长、营长、团长、旅长、师长军长,没有一个肯承担责任、根据战场情况临机决断如何应对,不论形势多么危急、总是先向上级请示,这样一级推一级,等到命令下来,黄花菜都凉了。
最典型的就是国民党陈军长,他明明打赢了虒亭守卫战,却被免了职,仅仅因为他没经过请示上级,就用美援的袋装面粉做沙包、用于构筑士兵掩体。
国民党失败是咎由自取,我们革命战士遇事,决不能只考虑个人荣辱,一定要以革命工作为重!
洪国安让两名战友跟自已一起换上公安制服,取出南京公安给他的一份空白介绍信,这是给他应急用的,他匆匆写好一行字,然后命令把车开过去。
涉外码头入口不大,卡车堵死了吉普车进入码头的路,洪国安跳下车,蛮横的说道:
“赶紧把这车开走,我们有紧急军务,要进去取物资!”
年轻公安看了洪国安一眼,没搭理他,特务丙还在不断地强调自己手续齐全,请他放行,洪国安假装刚知道这个情况,于是大声说道:
“人家手续齐全,你别拿着鸡毛当令箭,故意刁难人!”
“谁故意刁难人了?”年轻公安不满的反呛道。
“怎么回事儿?”早就看到这边情况的负责人走过来问道。
“咋?
母牛护犊啊!
你赶紧看看这车手续全不!
有问题就扣下,没问题就赶紧放行,别让他挡我道、知道不?”洪国安用东北话说道。
“你是干什么的?有什么事儿?”负责人的涵养很高,并没跟洪国安计较。
“这是我的介绍信!”洪国安把刚填好的介绍信递了过去。
负责人接过来一看,是南京市公安部门的介绍信,上面只有一行字:
无条件服从该同志命令!
这个口气够大,但这是在安徽省,负责人不卑不亢的继续说道:
“我能看看你的证件么?”
打开洪国安的工作证,负责人又看了一眼洪国安,一名北京的公安、拿着口气大得惊人的南京公安介绍信,还对自己颐指气使,没有哪个特务敢这么疯狂,负责人的经验很丰富,这一切、只能说明案情重大到他不能问的地步了。
负责人把工作证还给了洪国安,介绍信他给收了起来,转身让卡车挪了挪位置,先把洪国安他们放进去,然后开始检查卡车的手续,按照洪国安的“指示”:
“没问题就放行,有问题就扣下。”
负责人在掀开车棚、看了一眼“海关封条”后,就转身批评年轻公安“教条主义”,并向特务丙、约翰神父道歉后,将卡车放行了。
车厢里。
黑暗的木箱内。
任道远感到十分激动,组织上终于又联系上自己了。
不仅是熟悉的声音,更在于洪国安那句“母牛护犊”,这就是说给任道远听的,洪国安要表达的就是时刻守护在任道远、柳玉茱身边的意思。
有组织、真好!
任道远能想象的到,组织上为了找到失联的他们,需要动用多少的人力、物力,才可能重新发现他们的踪迹,毕竟,今天他没有发出任何信号,想在公路上发现这辆卡车、并跟踪到此,其实真的不容易。
吉普车开出涉外码头后,上级的电话终于来了:
芜湖市粮油食品进出口公司,没有派车来马鞍山送货。
w★这个车牌是郎溪县供销社的卡车车牌,供销社的卡车、现在还停在供销社的院子里呢。
洪国安长出了一口气,马上将这一情况汇报给了在南京的董文波,请求组织上尽快增援,因为他用望远镜看到,卡车上的木箱,正在一只一只的吊装到一艘外国货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