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寂静,叶景深耳中只剩下顾琼琳牙关间轻轻的“咯咯”相叩声。
柔软玲珑的身体贴上来,像一丛缠绵的火焰,将人从头烧到尾,偏她似乎觉得不够,修长的腿挂到他腿上,用力缠紧,手也圈上他的腰,脸更是埋在他胸口,像搂着一只巨大的毛绒公仔。
叶景深僵了好几秒,才终于回神。
她还在打着寒战,身体颤抖不休,他让她枕到自己手臂上,另一手将她背后的被子掖紧实之后,才把她紧束到怀里,让两人之间不留半点缝隙。
身体的温度互相融合,她迷迷糊糊地回应他的拥抱,用脸蹭了蹭他的胸口,发出一点细微的哑音。
她身上的香味,叫被子里的温度一催发,莫名地浓郁起来,钻进他鼻子里,蔓延至心。
他全身的血液,似乎都集中到了一点,身体发生某种变化,灼烫并且胀疼。
但他什么都不能做。
这样的拥抱,简直是场折磨。
为了方便照顾她,他没把灯全关掉,屋里亮着一盏小台灯,灯光昏暗,照不清她的五官,只在她脸上打下一片阴影。她凌乱的发丝散落他满臂,带来又麻又痒的滋味。
他了无睡意,又动弹不得,便将下巴微微一缩,唇抵在她额上。
她的额头已经不烫了,有些薄汗。自缩进叶景深怀里开始,她就老实下来,不再翻覆。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寒战也停止,沉沉睡去。
他察觉到她的平静,心情稍松,圈着她的手松开,将她推离少许,他才轻轻下床,倒了温水回来,半抱起她诱哄着她喝水。
她喝了两口,干燥的唇有些疼,她不自觉地舔舔,叶景深见那舌尖棉花糖似的软糯,他没忍住,抱着她缩回被子里,轻轻吻去她嘴角的水渍后,在她唇上咬了咬。
霎时间,又是邪火猛窜。
这一夜,顾琼琳只觉得一会冷,一会热,最后似乎抱到了一个大暖炉,好不容易睡安稳了,又飞来一只大蚊子,总叮在她唇上。
她的唇一痒,便忍不住伸舌去舔,可才伸舌便又被那蚊子咬住,进而连舌尖都痒起,她只能缩回,可没多久唇又痒起,她再伸舌,蚊子又至,她只能再与那只蚊子你追我躲起来,如此往复折腾着,直到后来,她在睡梦中怒了,抬手一巴掌拍下,骂了句:“烦死了!”
世界终于消停。
翌日清晨,她在叶景深怀里醒来。
屋外一片透亮,压过了屋里这盏彻夜亮着的台灯。
叶景深陪了整夜,在天亮之际终于闭眼小睡。
顾琼琳睁眼时只看到他半敞的衬衣领口里微铜的肌肤,意识一点点清醒,浆糊似的脑袋恢复运转,很快便想起昨天的事来。
她和他就这么睡了一夜?
呆滞了两秒后,她又发现一个更无法接受的事实,自己像个树獭熊似的缠在他身上,双手双脚都紧紧巴在他身上,过于暧昧的姿势让她清楚的察觉他身体的某类异常,正霸道地抵在她小腹上。
顾琼琳脑袋“轰”地一声轻炸。
她很快的缩回勾在他腿上的脚,又轻轻抬起他横在自己腰上的手,在被子里蠕动着离开他,谁料才刚退离他的灼烫,抬到一半的手忽又压下。
隔着薄薄的衣物,他手掌按上她的腰,将她往他的怀里一按,她的小腹又与他的霸道撞在一起。
“别再蹭了,再蹭我会控制不住。”叶景深半睁了眼,看她已染作绯色的脸。从她在他怀里醒来的那一刻,他就跟着醒了。她为了离开而在他怀里左动右动,让他差点失控。
顾琼琳羞恼至极。她什么时候蹭他了?
“放手。”鼻子微堵让她发出瓮声瓮气的音,连她自己都听不下去这声音里的娇媚。
叶景深将头埋在她发间,深呼吸了几口,没有为难她,便抱着她坐了起来。
“外头冷,你刚退烧,别瞎折腾。”他喑哑开口,伸手用被子将她裹成球,这才起身下床。
他一走,被子里虽还热着,却少了点支撑,不如刚才那样安稳。
顾琼琳看了他一眼,他脸色不太好,眼眶下有些青。她便想起从昨天下午到今天早上,一直有人不间断的给她喂水喂药喂吃食。
他彻夜未睡的照顾她。
顾琼琳便有些闷闷的,觉得自己要精分了,心里总想离他远点,可这男人见缝插针的缠过来,让这段感情越来越脱离她的控制。
烦!
她掀被下床,穿了衣服,走过妆镜时停下脚步。
镜里照出一个披头散发、脸庞绯红的女人,眼里全是桃李媚姿,嘴唇微肿,怎么看怎么像被人好好宠/爱过的模样。
她更烦了,唇上还有些痒意,她就凑近镜子,去看自己的嘴到底哪里被咬了。
叶景深端了早餐进来时,看到的就是正对着镜子寻找“蚊子遗留痕迹”的顾琼琳。
“昨晚有只大蚊子。”他一看就明白了,她那唇分明是昨晚他玩捕“蛇”游戏的后遗症——他乐此不疲地玩了大半夜。
“你也被咬了?”顾琼琳转过头看他。
“是啊。”他严肃地点头,将手里早餐放下。
顾琼琳走过去,盯着他的脸看了两秒。
“哦。你是脸被咬了?”
叶景深默。
他脸颊也有些红印,出自她的手。
那一掌,真是用力!
……
顾琼琳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在叶景深这别墅里又呆了一天,到第三天就基本痊愈。
她一醒,大被同眠的机会,是不会再有了,叶景深被赶到了另一间卧室去睡。
两人相安无事,除了送吃的,他没怎么打扰她,也没提任何与感情有关的话题,第一天夜里取暖式的共眠,在她看来就像做了个梦。
到了第三天清早,顾琼琳收拾了背包,把衣服裹紧,准备离开。
“你要回去?我和你一起吧。”叶景深在门前叫住了她。
他说什么也不可能放她一个人回去。
“我进山。”顾琼琳打开门,门外冷风嗖嗖扑来,与屋里的温暖形成鲜明对比。
“进山?”叶景深见状上前一步,站到门口,将风挡住。
她点头。
源山的风景美妙,她在来之前就做了攻略,本想趁着这趟拍戏顺便旅游,谁知道自己不中用,泡了点冰水就病歪,因此她的计划被打乱,原来想走的几条线最终只够时间走完其中一条。
“我陪你去!”叶景深听完她的话,直接将门关上。
“你陪我?徒步六到八小时的行程,你受得了?”顾琼琳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叶景深知道她在想什么,无非就是他这个富家少爷体质差、吃不了苦之类的,他也懒得解释,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整理了简单的行囊,再出现在她面前时,已经换了副模样。
深蓝的冲锋衣配铁灰的冲锋裤,与衣服同色的线帽及徒步鞋,他像运动杂志上走下来的男模特。
这次顾琼琳没有反对。
他想跟,那就跟吧。
“到时候别指望我背你。”顾琼琳出门前嘲笑了他一句。
叶景深耸耸肩,不以为意。
……
顾琼琳要去的地方,是源山东侧的小村子,进村只有一条小路,积雪未清,车子进不去,只能靠走的。
徒步进去,再徒步出来。
路不难找,沿途都有指示牌,还有休息站,只是顾琼琳没有想到,临出发前她对叶景深的嘲笑,却应验到了自己身上。
徒步走了六小时,她的速度明显慢下来,体力有些跟不上,停在了路中央,双手撑在自己膝上,俯着身喘息。
“你可以指望我背你。”叶景深站在她前面笑她。
走了这么久,除了出些汗,气息有些急促之外,他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透亮的眼眸弯去,藏着笑意,看得顾琼琳一阵恼火。
才刚病好,她还略显苍白的脸上,出现一丝红晕,叶景深便不舍得再逗她,倒了杯热水给她。
“是我走太快了,我们慢点吧。离村子很近了,你再撑撑。”
他看了看地图,开口道。
顾琼琳三两口喝完水,道了声:“走吧。”
他收了杯子,从后面追上她,经过她身边的时候,牵了她的手。
……
天黑以前,他们在树林的尽头看到了村庄。
辽阔的天,被雪山围起的村子,简陋的房子,这里与他们生活的城市,像两个世界。
顾琼琳终于松了一口气,将脚步放慢,从包里掏出了一袋手指饼,咔兹咔兹咬起来。
“想吃?”她咬了半天,发现身边的叶景深有些沉默,就瞥了他一眼。
他正盯着她手里的饼干。
顾琼琳笑了——叶大少爷包里,没带吃的。
在这场徒步里,她终于扳回一局。
“张嘴。”她大发慈悲地抽出一根饼干晃到他嘴前。
叶景深心想她还是心疼自己的,便依言张嘴。
下一秒,他吃到满嘴叶子。
顾琼琳不知道哪摸到的叶子,一股脑儿塞进了他嘴里。
“顾!琼!琳!”叶景深怒了,呸掉满口叶子吼道。
她早就跑出老远。
叶景深拔腿追上,在一棵松树下追到了她。
她跑得直喘气,被他压在树杆上,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身后,是满目苍蓝的天地。
他俯头,吻去。
她却将脸撇开,他的吻落空,从她发间擦过,他顿了顿,脸埋在她发间淡淡开口:“算了,放过你。”
说着,他直起身,没有勉强。
顾琼琳一猫腰,从他的手臂下钻出,用力推了下树,然后迅速撤离。
树上落下细密雪粉,洒了他满头。
他怒而转头,看到她远远的……明媚的笑脸。
……
这段旅行,两天两夜。
顾琼琳一早就定了民宿,这季节人少,民宿空得很,叶景深临时加进来,也不用担心没房间住,只是否里的住宿条件比外面艰苦得多,和叶景深住的酒店别墅更是天壤之别。
房间潮冷,墙壁霉旧,被子发出股怪味。房里光线黯淡,到了晚上只有一盏白炽灯发出暖黄的光芒,将一切都染得格外陈旧。
叶景深由小到大,就没住过这样的房间,身体很不习惯,但心情却异常的好。
第二天清早,跟着顾琼琳看日出,然后去了村子东面的月神湖,看月神湖畔挂得满满的彩幡,风一吹这些经幡就飘扬而动。
下午,他们去了扬子沟,见识了五色海。
到了傍晚,这里下了场急雨。
雨停之后,顾琼琳看到从雪山半山腰弯过的彩虹,她兴奋地抓住了叶景深的手臂,孩子似的跳了起来。
“小阿琳,你以后,想要什么样的家?”叶景深忽然问道。
“我要有钱,就在没人的地方给自己盖幢楼,整个大花园,种一棵樱花。我还要一间大大的舞蹈室……”
“你要舞蹈室干嘛?想生女儿?”他不解,打断了她。
哪有人不提主卧室,反而要求舞蹈室的,她又不是舞蹈家。
“跳广场舞。”顾琼琳嘻嘻一笑,眯了眼伸手,假装触摸彩虹。
叶景深沉默两秒,忽道,“你的梦想,就算只是个玩笑,我也愿意相信,并且替你实现。”
她伸出去的手一顿。
“既然知道是玩笑,还实现干嘛?”她看着彩虹,收了笑,缓缓开口。
他想说些什么,她手机响起。
顾琼琳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脸色忽然一变,走到了旁边接电话。
这地方的信号不好,她扬了声调讲电话。
“好……我知道,注意保暖,少吃点海鲜和冰的东西,准时睡觉,不熬夜玩游戏……”
她陡然间甜了八度的声音传到他耳中,让他不由自主听去。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在叮嘱她。
不知怎地,他想到了她传说中的男朋友。
“唉,你个大男人,怎么把我大姨妈时间记得比我自己都准!行了,我知道要保重。你也一样,记得要乖,好好准备专业课和gre,其他的事,不要多想了。”
叶景深听着,忽然间心头猛缩。
准备出国的男朋友……电话里的人,和这个传说对上了。
“不说了,这信号不好,等回去了我再给你打电话。”
她挂了电话,神色怔忡起来。
电话是南松打来的,他的声音比上次更虚弱了些,在电话那头叮嘱她衣食住行,桩桩件件,像没病时那样。
她不敢问他的病情,也不敢告诉他自己在替他筹钱,只能用一如既往的语气和他说话。
出国找晴空,是他病之前唯一的目标,也是他坚持了这么久的力量来源。
“他是谁?”叶景深迈步到她身边,脸上的笑已经冻结。
她说话的语气和表情,不是和普通朋友说话时的神色,甚至就连他叶景深自己,都没得到过这样的待遇。
顾琼琳听出他声音里压抑的情绪,淡淡开口。
“你不是一直想见他吗?清明节我会回凤城扫墓,以及和他见面。你要是有兴趣,就一起来吧。”
叶景深的心,沉去。
他一直想见的,她的男朋友,原以为只是不存在的人,突然间,逼到眼前。
……
第三天,旅程结束,他们回程。
短暂艰辛的旅途,是他毕生难忘的甜蜜。
顾琼琳玩笑似的梦,他收进心里。
三年后,叶景深实现了她这个梦想。
他终于带她回家。
只不过……一切都和最初设想的幸福,背道而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