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上午,赵晚晴陪着大夫人去看刚生产的嫂子。
一进屋,扑面而来浓郁的药味,可见玉娘身体确实是虚弱不堪。
玉娘的大丫鬟翠儿看见大夫人进来,第一时间将孩子抱到她的眼前,笑着说:“大姑娘可听话了,一直不哭也不闹,长大一定是个孝顺的孩子。”
说完稍微颠了颠,孩子不舒服的叫了一声,翠儿继续说:“夫人您看,大姑娘在向您打招呼呢。”
小小的女婴因为不足月,只有小猫一般大,脸上的皮肤没长开,有点红彤彤皱巴巴的,被人颠簸了一下也只是撇撇嘴,叫的声音小的几乎不可闻。
大夫人心疼的脱下外衣,抱过孩子,微微不满的说:“我们从外面进来,身上都凉,按理说让孩子靠近不好,别过了凉气。以后谁进屋都得先缓缓身子,可不能再这样冒失了。”
她说的都是关心孩子的好话,听在玉娘和翠儿耳朵里却变成了责备,两人互视了一眼,眼底都是晦暗不明。
玉娘艰难起身:“是媳妇不好,没能为崔家生下身强力壮的孩子,如今还缠绵病榻,让母亲费心了。”
说完眼眶变红,眼泪又含在眼圈。
翠儿赶紧上前扶住自家夫人,替她擦掉眼泪,可怜兮兮的说:“我们夫人自从生产后就一直责怪自己没能让孩子足月,日里也哭,夜里也哭,可如何是好。”
大夫人本想说月子里哭对眼睛不好,但看到这对主仆俩抱做一团的可怜样,安慰的话突然哽在喉咙里,心里也有些不舒服。
“太尉回来第一时间就过问了孩子,还说洗三和百日都要好好操办。这是我第一个嫡孙女,自然金贵的很,你就放心保养身体,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玉娘抬起哭的通红的眼睛,神情焦虑的说:“媳妇都......”
她以后生育艰难,可能连嫡长子都没有,还哪有好日子可言。
翠儿轻轻推了她一下,接着说:“我们大姑娘是个有福气的,这长相可是像极了祖母,以后定能顺风顺水的过一生。”
赵晚晴再次仔细的看孩子,秀气是挺秀气,但还这样小,哪看的出来像谁。
大夫人也顺着丫鬟的话,笑着说:“崔府的小姐,自然福寿天成。”
赵晚晴注意到两个奶娘一直站在旁边,一句话也没说,按理说孩子应该是奶娘一手照顾,但从进门起就抱在翠儿怀里,着实有点奇怪。
突然女孩轻声哭了起来,翠儿赶紧说道:“定是小姐饿了,要找母亲吃饭呢。”
然后把孩子交给了玉娘,玉娘不好意思地看着众人,竟是要喂奶了。
大夫人再次震惊,且不说大户人家一般都会让奶娘喂养,就是亲自喂养也是奶水充足的母亲。玉娘刚刚难产,体力还没恢复,奶水怎么能充足,孙女岂不是要饿肚子。
她没说什么,退出了屋子,让贴身的婆子把两个奶娘叫出来。后又怕儿媳多心,没敢让奶娘走远,就在旁边空置的屋子等她们。
两个奶娘低头进屋,没有左顾右看,站定后都是规矩的行礼。
“你们日常是如何照顾小姐的?”
圆脸的奶娘的细声说道:“小姐白日里都是夫人和翠儿在照顾,只有晚上才会交给我们。”
另一个方脸的奶娘说:“小姐还未足月,这一个月好好将养才能恢复元气,月子里如果养不好,以后会落下体弱的毛病。但是小姐白日里都是夫人和翠儿照看,已经习惯了她们的味道,晚上交给我们也睡不安实,总是频繁夜醒,长此下去可不行。”
大夫人眉头紧簇,真是胡闹,就算是足月的孩子也不能这么带,怪不得刚才看孙女像个小猫似的,孱弱的一团,还怎么都睡不醒。
赵晚晴问道:“嫂子有没有说过为什么要亲力亲为的带孩子?”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说。
大夫人沉声说道:“你们是我雇来的,该怎么说不知道吗?”
方脸的奶娘低声说道:“有一次我进屋给孩子换尿布,隐约听到翠儿跟夫人说自己养的孩子才亲,好多大户人家的小姐都跟奶妈亲,反而疏远了亲生母亲。”
圆脸的奶娘也跟着说:“夫人日常好像对我们多有防备,我们大多时候都近不了小姐身。”
大夫人气愤的猛拍桌子,“胡闹,大家族都有自己的教养规矩,哪容的她们乱来!”
“这个翠儿心思不正,不该留在玉娘身边,没的把人撺掇坏了。”
赵晚晴劝阻道:“嫂子现在身体正弱,如果贸然换了贴身丫鬟,再泛起愁思,恐加重病情。”
人一旦思想上有突然转变,必然是有事触动,最好静观其变,以免打草惊蛇,待摸清翠儿底细再下手也不迟。
大夫人拍了拍小儿媳的手,她遇事沉着冷静,处事有度,这个家以后也只能她当的起。自己这个大儿媳妇从一开始就不可心,现在还这般,她暂时也没了主意,先听小儿媳的吧。
“你说的对,翠儿我们暂时不动,但是孩子不能这样教养,明日便是洗三宴,该有的体统得立起来。”
她跟自己的贴身嬷嬷说:“林嬷嬷,怀瑾和容时都是你看着长大的,带孩子你也有经验,玉娘那边得有个德高望重的老人镇着,否则那些小蹄子都能上天。”
林嬷嬷应下,夫人有多重视孙女她是知道的,崔家孩子少,无论男孩女孩都会金尊玉贵的养大,以为大夫人会低看孙女的人狭隘了。
如今大夫人委以重任,她自当全力以赴的照顾大小姐。
“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