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摇头:“我饿,总是吃不饱。”
她在学校的体队里,是专业长跑运动员,活动量大,经常能感觉到饿。
每天上学前,爸爸妈妈总塞给她一些零花钱,让她饿的时候买包子吃,有时候弟弟也会用自己的零花钱给她买面包。
其他队友大部分家里贫困,根本没钱买吃的。
况且,现在天气越来越热,早上从家里带来的饭菜,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就已经坏掉了。
总之在体队里,她是那个经常被队友羡慕的。
秦春华让孩子们都去客厅吃,几个大人继续一边包饺子一边聊天。
月至中空,在黑暗的夜晚里,向世间撒下银灰色的光芒。
镀上一层神秘。
苏黎带着两个孩子洗漱,她一边擦干灿阳的脸,一边和佳茵说:“女儿,一会儿把热牛奶给你师父送去。”
佳茵正在洗自己的小手绢:“妈妈,牛奶热了吗?”
“爸爸在厨房热牛奶呢。”
灿阳扬起愈发圆润的小脸:“妈妈,我也要给姥姥姥爷送牛奶。”
“好好好,来先把脚洗了。”苏黎蹲下来给儿子洗脚。
她挠了挠灿阳肉乎乎的脚心,惹得小奶娃咯咯直笑,没一会儿就倒在她身上,抱住她的脖子,泪眼汪汪。
“妈妈,你好坏,挠痒痒。”
“灿阳,你已经是大孩子了,以后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知道吗?”
灿阳举起手指,一根一根数,数到六,才奶声奶气的说:“妈妈,我才六岁。”
苏黎扯过旁边的毛巾,给他擦脚:“六岁也是大孩子啊,姐姐也是六岁的时候,就学会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灿阳看向佳茵:“姐姐,妈妈说的是真的吗?”
佳茵想了想,点头:“嗯,那个时候你才这么大一点。”
“不可能吧……”
灿阳看着姐姐比划出的长度,完全不信。
洗完脚,他踩着拖鞋,一路小跑到厨房,张开手抱住沈明朗的大腿:“爸爸。”
“怎么了?”
灿阳眨着如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奶声奶气的求证:“爸爸,姐姐说,我小时候就这么大一点。”
沈明朗低头看一眼,随即揉乱儿子微卷的头发:“嗯,你姐姐说的没错。”
“啊,那我小时候和小黄一样大吗?”
小黄是家里养的土狗。
灿阳小时候经常抱着小黄,到处跑。
沈明朗逗儿子:“你小时候和小黄的孩子一样大。”
“啊?”
灿阳似乎一点都不能接受自己小时候和小黄的孩子一样大。
给周父周母送牛奶的时候,他又开始缠着老两口问小时候的事情。
说什么今晚也要和他们一起睡。
苏黎没办法,只好叮嘱儿子不能太调皮。
从老两口房间里出来,她转身敲门走进女儿的房间。
“妈妈进来喽,牛奶喝了吗?”苏黎坐在佳茵的床边。
“喝了一点。”
桌子上的牛奶还剩下大半杯。
佳茵滚到她的怀中,小脑袋枕着她的腿,将手里的书递过来:“妈妈,给我读。”
苏黎接过来看了一眼,有些疑惑:“小王子?这本书你都看了好多遍了。”
“嗯,它很好看。”
佳茵重新躺回被窝里,拍拍旁边的位置,苏黎脱掉鞋,躺在女儿的旁边。
将佳茵抱在怀中,翻开书页,柔软的嗓音缓缓的响起——
‘对我来说,你只不过是个小男孩,就像其他上千万个小男孩一样,我不需要你,你也不需要我。’
‘对你来说,我也只是一只狐狸,就跟其他上千万只狐狸一样,但是,如果你驯养我,我们就彼此需要了。’
‘对我而言,你就是宇宙之间独特的存在,对你而言,我也是世界上独特的存在。’
佳茵听着妈妈的声音,缓缓的闭上眼睛,睡梦中仿佛已经来到小王子的星球。
苏黎念完一章节后,见女儿已经沉沉的睡去,低头在佳茵的额头上,落下轻轻的一吻。
好好睡吧,女儿。
她掖好被子,起身,无意当中看见柜子里已经凑齐的塑料小人。
那抹粉色的骑兵,站在最前面。
苏黎笑了笑,关好灯,悄无声息的走出房间,为女儿关好门。
原本已经到嘴边问题,她忽然不想问了。
因为,
大人和小孩看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
城乡结合村。
少年翻墙出去,从土里挖出书包,小心翼翼的拍落上面灰尘。
重新翻墙回到自己的那间草棚里,把书包藏在稻草下面。
再躺回稻草铺成的床上。
这草棚原来是养了一只牛,只是几年前被那个老女人卖掉了。
后来,他就被赶到这里住。
一年四季,只有这个时候最舒服,既没有蚊虫,又不会太冷。
“小灼……”女人轻声细语的声音从门口传过来。
他转身背对着门口,面向墙壁,整个身体蜷缩一团,安静的闭上眼睛。
等了一会儿,女人推开木门走进来。
清秀的脸上的新增了许多青紫的痕迹,她裹紧身上的衣服,来到儿子的身旁。
“小灼?小灼?”
喊了几声,躺在稻草床上的少年都没动一下。
女人长长的叹气,丈夫和婆婆都睡下了,她才敢放心的来找儿子。
“小灼,妈妈知道你在生我的气,当初妈妈想把你留在老家,是你非要跟着过来的。”
“你让妈妈带你走,可你这么小的年纪,哪里知道外面的社会有多险恶?女人没了男人没办法生存下去。”
“更何况我还带着你,去外面只有被人欺负的份儿,在这里还能有一片瓦遮风挡雨……”
他双眼紧闭,纤弱的肩膀控制不住的颤抖,声音哽咽:“所以,你一直把我当成累赘,没有我,你可以过得更好,对不对……”
“陈灼!”
女人尖声喊着自己儿子的名字,话音落下,带伤的脸上又划过一抹愧疚。
她重新放软声音:“小灼,明天等爸爸和奶奶出门,妈妈给你冲鸡蛋花喝。”
少年沉默:“……”
“不想喝吗?那你想要什么?”
女人等了许久也没听见儿子开口说话,微微探过身体,见他已经睡了。
她叹了叹,起身扯过脚边的破被子盖在儿子的身上,然后离开。
夜深起风了,吹动树梢,发出呜呜的声音。
其实陈灼并未睡着,狭长的眼睁开,里面的光渐渐的暗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