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爹的孩子呱呱叫,
没娘的孩子叫呱呱。
没爹的陈灼是野种,
丢在路边当小狗。
汪汪汪……
没离开老家村子时的陈灼,就是在村里小孩子的嘲讽下长大的。
听村里人说。
他妈妈未婚先孕生下他,有人议论,说他爸爸是结过婚,是个木匠。
当时的手艺人都受大家的尊重,谁家要是做家具,盖房子都找他。
每次请木匠,必须是好酒好烟的招待。
所以,村里人都说妈妈是看上爸爸的钱,也是妈妈先缠上爸爸,想用肚子里的他威胁爸爸离婚。
那个年代,妈妈的做法,像是一滴水落入油锅里。
瞬间炸开。
直到他的出生,这件事情都没有过去,村里的大人和孩子对他和妈妈的嘲讽,一直存在。
就连妈妈的家人都不能接受她,在她大着肚子的时候把她赶出来。
陈灼不知道妈妈那个时候是怎么挺过来的,只记得在他快六岁的时候,有人要娶妈妈。
那人就是他现在的继父。
继父听说昌凌市发展好,便举家来到这,租了一间房子。
刚到昌凌,继父拿着全部的钱去市场做点小生意。
没想到,被小偷偷了钱,连家里唯一值钱的一辆破旧三轮车也被偷走了。
……
外面杨树上的树搭儿掉光了,新长出来的杨树叶子,泛着油汪汪的绿。
转眼,已经六月中旬。
又是一个周末。
陈灼拎着破的编织袋从垃圾堆走出来,袋子里还装了一些废品。
他低着头,往下一个垃圾堆走去,直到一抹白色出现他的面前。
陈灼抬起头,对上了一双湿漉漉的鹿眼,里面有细细碎碎的光。
他咬唇,微微的怔住。
捏着编织袋的手,有些不知所措的收紧。
佳茵和灿阳手牵手,打算去公交车站,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了小乞丐。
“你剪头发了。”
佳茵性格沉稳,在充满爱意的家庭长大,无论在什么样的场合下,都能表现出落落大方。
对面的陈灼有些无地自容的低头。
没想到一眼却望见,靠在小公主身边的男孩,也正眨着眼睛看他。
忽然。
“哕——!”
小男孩冲他做出鬼脸,门牙还缺了一颗。
男孩突然反应过来,连忙捂住嘴巴。
刚才灿阳在院子里玩得好好的,不知因为什么,倏然哭了起来。
赶过去的周母看了一眼,才发现是他到了换牙的时候。
门牙掉下来,出了许多血。
他漱掉口中的血,手里捧着那颗光荣下岗的牙齿,想要给妈妈看。
佳茵便带着弟弟,到公交车站去接妈妈下班。
陈灼一直垂下的目光,慢慢的抬起头,望向对面的女孩。
她脸颊柔嫩,嫩黄细软的头发撒满肩头,穿着短袖和背带裙,还有白到发光的布鞋。
小公主还是那样干净……
而自己还是这样邋遢。
陈灼薄唇紧抿,冷漠的说:“谢谢你的书包……和文具。”
佳茵一双杏眼弯了起来,成了一抹明亮的笑:“我也要谢谢你的书包和小兵人。”
“那是……我……”捡的。
可还没等他有勇气说出来,小公主浅浅的笑:“我喜欢粉色的。”
所以黑色书包就送给你吧。
“有空来我家玩。”佳茵牵着弟弟离开。
陈灼回头。
小男孩也扭头看他,再次朝着他吐出舌头,做鬼脸。
两个姐弟走远。
就听稚嫩又有点漏风的声音传过来——
“姐姐,你什么时候喜欢粉色啦?”
……
她不喜欢粉色。
陈灼想。
*
不知从何时起,站在神坛顶端的小公主和他越来越熟悉起来。
沈家的孩子会在家门口玩游戏,他偶尔也会蹲在旁边,羡慕的看着他们。
小公主玩累了,额头上冒着汗水,走到他身边蹲下,将手里的冰棒分给他一半。
“吃吧。”
“谢谢姐姐。”
陈灼只比佳茵小一个月,可她已经念初二了,自己才上五年级。
想到上学这个问题,他微微抿起菲薄的唇……
不知道奶奶还能不能让他念初中。
灿阳从不远处迈着小短腿跑过来,指着陈灼手里的冰棒:“姐姐,你为什么不给我?”
“家里还有。”佳茵擦了擦弟弟脏兮兮的脸:“姐姐的这个给你。”
她把自己手中的冰棒递过去。
“不要,这是姐姐的。”灿阳摇头,窝在她的怀中扭着胖乎乎的身子。
他撅起小嘴巴,盯着陈灼,害怕姐姐会被他抢走。
陈灼冲着小男孩勾起一抹浅笑,起身:“姐姐,我得走了。”
这声姐姐比灿阳叫得都甜。
灿阳皱起小眉毛,凶巴巴的望着他。
“你等等。”
佳茵喊住他,起身快步朝家里跑去,不一会儿,拎着一个巴掌大的小箱子,来到他的面前。
“给你。”
陈灼抿唇:“这是……”
“医疗箱,我做的,里面有碘酒,红药水,棉签,还有创口贴。”佳茵将小箱子塞在他的手中。
她一双明媚的眼眸落在他的脸上,声音依旧绵软:“你怎么总受伤啊?”
“大国他们还欺负你吗?下回你就往我家跑,他们就不敢追你了。”
陈灼低头,打开小箱子,里面装得满满的,每个小瓶上面都细心的写上标签。
字体娟秀优雅。
这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字。
箱子盖子里侧,贴着一块小镜子,旁边还写着一行小字——
小灼要健健康康。
佳茵见他盯着那行字看,解释道:“我妈妈说,健康才是最大的幸福。”
陈灼点点头,眸子又黑又沉,开口向小公主提出今生最过分的请求:“姐姐,帮我擦药好不好?”
他有时特别羡慕她弟弟。
可以腻在她的怀中。
可以抱着她的脖子叫姐姐。
佳茵:“好呀。”
她上前一步,靠近他,从小箱子里拿出棉签,蘸取一点碘酒,软软的声音提醒他:“有点疼。”
“没事。”
更疼的,他都受过。
冰冰凉凉的药水碰上他额头上滚烫的伤口。
却格外的舒服。
带走了火辣辣的疼。
这伤是昨晚奶奶拿碗底磕的……
两个人虽然一样的年纪,但佳茵比他高出半个头。
他只到她鼻尖的位置。
陈灼微微抬眸,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肌肤娇嫩,浓密的眼睫翘得可爱,他能看见小公主漂亮的褐色眼眸。
里面暗影流动,仿佛像有山川河泊,暗夜星河,还有……
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