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总叹气,是觉得我不行吗?”梁元故意玩笑道,装出来的爽朗豁达被说话时皱起的眉头出卖了个彻底。
沈时实话说道:“你或许可以,但先晋不可以。”
“可谁都可以放弃先晋,唯独我不行。”梁元说道,他眸光坚定,有着一腔年少热血,“先晋的能人志士都可以在他国另谋高就,而我身为先晋未来的君主,我不能行此投敌卖国之事。”
“先晋不敌北楚的。”沈时劝道。
“只是暂时不如北楚罢了,看看如今韩国何在?北楚未必不是下个韩国,而我先晋未必不是今日的北楚。”寄人篱下,且是寄于他国,梁元这番意气风发的话并不敢高谈阔论,压低声音说罢这句,就换了话题道:“难道你不怀念故土吗?”
沈时颇为诚实的摇了摇头,梁元看的喉头一哽。
“西楚沉疴旧疾太多,贵族,寒门,他国权贵,本国皇亲国戚形成的宗族,还有王权,上下难以齐心,随便一条政令,就会引起一群人的争论,各自为各自的利益,王权只能平衡调和矛盾,却不能强有力的推行下去政令,这样的国家,这样的国君和北楚如何相比?”
“你未免也太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了!”梁元道,“北楚难道就上下一心?”
“我只是举了一方面的例子而已。”沈时道:“北楚历经几代在由弱变强,而诸国却在由强变弱。”
梁元听着他这番话,神情骤然严肃起来,“你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识时务者为俊杰。”沈时回道。
梁元一听,怒将杯盏一摔,“道不同不相为谋!”话落一刻也不肯多停留,忿忿然拂袖而去。
*
再次相见便是在北楚的秋日围猎上了,路途遥遥,沈时在马车上摇摇晃晃了两个多时辰,卷起马车上的帘子,山间林色便映入了眼帘。
青绿与藤黄交织,过渡间有枯褐有翠墨,秋日的颜色尽数洒在山间,似是有仙人在上面狂放的挥毫泼墨,尽情的抒发着情感。
沈时探出头瞧瞧了远在前面马背上的人,没多瞧几眼,喉咙里便干痒起来,咳嗽了两声,放下了帘子。
如今天气渐凉,沈时觉得自己这身子得好好保养起来了,说起来原书西燕这位皇子便是一具虚弱的体质,但就是这样,被折磨多年,心志被摧残,被打击,硬生生凭着一丝残血挺过了半局,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沈时顺着一想,又想起后面逐鹿问鼎,称霸天下的场景,便觉十分心动,再想起之后四海万民俯首称臣,让不可一世的小狼崽乖乖跪在脚下的场面,不由的更加心动。
他若是这般病恹恹的在小狼崽身边,让这位君主先放下警惕心,后面出其不意的捅他一刀,夺了他的国,反将他囚禁于宫中,让这位雄伟的国君成他后宫中的笼雀,嘶!想想更带感了。
沈时正是蠢蠢欲动时,马车颠簸了下,他身子失衡狠摇晃了下,神思也从美梦中回过神来,决定践行诺言当个没大志向的恋爱脑,和某人之前一样,没什么大抱负,就是想睡他睡他。
他这次也要简单点,以睡到某人为目标,努力让某人爱他,从一介质子成为一个祸国妖妃。
沈时想了想自己的剧本,自己先忍不住乐了声,也算是个挑战吧,毕竟这次的谢国君不太好糊弄,对美色似乎没什么兴趣。
抵达秋猎的围场时已经快午时了,营寨都是早早扎好的,沈时是质子,却不是亡国皇子,不提那些精神上的打压的话,物质上待遇的还算不错,他吃些早早备好的膳食,便躺下歇息了。
等再次醒来时,就听下人们说达官贵人们已经去深林里了。
骑射是必备的六艺,大皇子和二皇子都会,虽不如谢呈但有名师教导也绝而非泛泛,而且两人身边跟的还有随从,为了表现出不俗,得北楚国君一句称赞,当天下午,赛事便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沈时这副身子骨就是来散心的,围着营帐走了走,散了会儿步,便又回营帐中了,等到日落时分忽听的营帐外热闹起来,沈时心道这是去打猎的人回来。
过了一刻钟的功夫就有下人们来报说是二皇子猎了头雄鹿回来献给了国君,国君大喜。
不久,大皇子也回来了,猎了只极其专硕的野猪。
再然后,便是三皇子谢呈了,相较于他两位兄长,他只猎了些小的猎物,诸如兔子雉鸡狐狸这些小型的猎物,数量虽多,可有前两人珠玉在前,他这些便不够看了。
围猎场上谢呈没想藏拙,相反他需要表现出远胜两位兄长的年少意气,可实在运气不佳,什么都没见到。
这坏运气还连着两日笼罩着他,可沈时来瞧他的时候,这位皇子没有一丝一毫的急躁,坐在案前,手中执卷。
“明日我们一起去打猎?”
谢呈的目光从书籍上移开,落在他带着病气的脸上,“你确定?”
“嗯。”沈时点点头。
“别逞强。”谢呈淡淡道。
“不会。”
谢呈闻言没有再说什么,继续低头看书,冷淡至极的模样。
沈时思索了片刻,没有离开,而是从他岸上拿了本书在他帐中坐了下来。
一时两厢无话,只闻书页翻动窸窣的声响。
一个时辰后,谢呈伸了个懒腰,随口相邀道:“一起用晚饭。”
“求之不得。”沈时回道。
谢呈眼珠转动,目光停在他身上定住,大约过了两三秒,忽的发出一声轻笑。
沈时心里骂他神经病,弄的这么渗人,面上笑容不减,同他一起吃了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