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呈身上的星日尾火实在厉害,沈时只得将他带往赢雾都城西面的赤沙丘,这里荒芜更胜大荒,被星日尾火焚烧一遍后更是没了一个活物。
躲躲藏藏三个月,迎来了辛厌的整寿。
赢雾上下官员都在准备给辛厌的寿礼,还有旁敲侧击来问沈时皇后的喜好。
星日尾火刚发作过,沈时便又把谢呈藏在了他在都城的府邸,白日里无聊了便应付着杂人,晚上则是和谢呈缠在一起胡闹。
九月,都城的树木反常的全是翠绿如洗,处处繁花簇簇。
千秋宴上,灯火辉煌,黑夜如昼。
夜明珠,宝石树,白玉炉,琉璃盏,处处璀璨,样样夺目。
云娑同辛厌穿着玄色朝服,连经断纬的缂丝龙凤如意暗纹,辛厌金龙冠冕束发,云娑头戴珍珠凤钗坐他身侧。
众朝臣献完了寿礼,正要上歌舞时,南家家主嫡子南九参突然站起身道:“陛下,臣有本奏。”
不待辛厌问,便大声道:“皇后是妖!”
一语言罢,满堂哗然。
南九参语调加快,继续说道:“皇后亲弟云荒,以及皇后身边亲信都是妖!海漠公主嫁来赢雾的路上被大荒众妖埋伏,海漠的云荒皇子及其所有随从全部遇难,真正的海漠公主云娑重伤,藏身海默国国宝浮生珠中躲过一劫,沉睡多年。”
辛厌冷静听完,沉声道:“一派胡言。”
辛厌一句话,云娑高高提起的心便安稳的放下。
当时海漠公主重伤坠入深渊,而那下面的水流又有剧毒,他们都以为对方死了,没想到竟留了后患。
沈时暗自恼恨,面上不露分毫,底气十足道:“南大人如此诬告我们是有利可图吗?诬告不够竟还费心编造了个动听的故事出来,当真是荒唐!”
南九参冷笑一声,“事到临头,你们还敢如此猖狂!”
他看向辛厌,拱手拜道:“陛下,前段时间赢雾出现的妖都说皇后是来自大荒的狐妖,陛下就没有怀疑过吗?他们都同说皇后名为娌婵,如此统一的口径难道不值得怀疑吗?去年,臣在观星峰遇到了真正的云娑公主……”
“哦?”辛厌打断道:“爱卿如何确信你遇到的是真正的云娑公主?倘若爱卿遇到是妖呢?”
“妖,一向诡计多端,他们若每次都换的名字,不是更不会令人相信?但即便是同一个名字,爱卿也不该听信他们的话。”
他说着见南九参张口欲言,接着一锤定音道:“爱卿中了他们的圈套了,赢雾和海漠不和,得利的是谁?鸿川等国和大荒相比哪里距赢雾海漠更近?”
众臣一听,觉得颇为道理,议论纷纷。
南九参朗声道:“真正的云娑公主已经回海漠了!”
再次,语惊四座。
高台上,辛厌眯了下眼睛,尽显帝王威仪,警告道:“爱卿,酒后莫要胡言。”
南家家主站起身来,拱手道:“陛下,臣以为试妖石一试便知。”
“不试,孤信皇后。”辛厌安抚着云娑,视线落在南家家主身上时陡然阴狠,“皇后如果是妖,几年前何故救我?爱卿此番莫不是受妖蛊惑?迷了心智,昏了头脑了?”
他看向宴会其他几家家族中相对弱势的,不疾不徐道:“牧爱卿,申爱卿,你们两家最了解这些妖术,你们看看南家是不是中了妖术了?”
南家家主神情一凛,而牧家申家都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南家昏了头,竟敢在陛下寿宴上诬告皇后,惹得陛下不快了。
申家家主率先站起来道:“臣也觉得南大人今日反常,确实需要一试。”
牧家家主紧跟其后,“臣以为,若中妖术,南家南九参或是受害最深,最该一试。”
在场的都是人精,申家和牧家是想趁着这个机会蚕食了南家。
既然惹得陛下不快了,申家和牧家都可分一杯羹,他们也未尝不可,谢雩起身道:“臣也有法子。”
南家众人脸上不见慌乱,只是各各屏气凝神,南家家主站起来,高声道:“看来妖不仅迷惑了陛下,还迷惑了诸位大人,赢雾已然成了另一个大荒了!”
事到如今南家的作为明显惹得陛下不快了,如今不仅不认错,反而还敢说如此狂妄之言,莫不是疯了?
南家家主早就想更进一步,一年前南九参来信说遇到海漠公主时,他便知道这是个机会,他让儿子悉心照顾海漠公主,送海漠公主回海漠道明这些年的真相。
凭他这些年来的观察,陛下很爱这位狐妖皇后,肯定不会无情抛弃她,既如此不如让九参往夸张了来说。
海漠国失了个皇子,女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赢雾居然偏袒妖,结果可想而知,何况对方也是有野心的,里应外合,攻其不备下,他们不一定会失败。
“妖邪作祟赢雾,还望诸位大人同我一起除妖!”
南家家主话落,后排竟真的有人站起来附和。
“诛妖!”
“诛妖!”
“诛妖!”
原本设定好时间的烟花在皇宫上方炸开,一声接着一声,绚烂的花火在黑夜中接连绽放。
诛妖?
谁是妖?
呵,南家这个老家伙是想造反了!
赢雾虽小乱不断,但不是大乱之时,南家这个老狐狸竟联合一些乌合之众便想造反起义了?
其他家族的人不得其解时,辛厌已经下令就地格杀反贼了。
变故都是紧接着的,好好的寿宴上动了刀戈还未止住,宫墙外已经也起干戈,乱作一团了。
南家一人,趁乱捉住了云娑身边一名仆从,将试妖石按在她的皮肤上,顿时试妖石颜色大变,在众目睽睽下那名侍女额上生出了六只眼来。
其他家族原本都是齐力诛杀南家一众的,见此纷纷愣住,开始防范皇后。
“你们看到了吧,皇后是妖!”
“她身边的人都是妖!”
南九参声音带着灵力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原本护着沈时的人都戒备的看着他。
混战在一起的局面一时竟然僵持住了。
辛厌稳坐在高台上,临危不乱,“孤说了,诛杀南家逆贼,你们都想反了不成?”
“陛下已被狐妖迷惑,诸位还不诛妖救社稷!”南家家主朗声高喊。
辛厌闻言,下令道:“杀。”
场上原本只些普通的侍卫,辛厌这次话落,数道黑影出现,齐齐围攻南家子弟。
“不与南家战者,同视为逆党。”
辛厌的话令众人心头一震,都朝南家攻去。
南家家主一看形势不好,呼喊道:“陛下被妖蛊惑多年,早已沦为狐妖的傀儡了,诸位大人还不诛妖除邪祟!”
其实到这个时候众人心里已经有答案了,皇后身边的人是妖一事陛下毫不惊讶,刚刚还不让皇后用试妖石,皇后是妖的事怕是十有八九是真的,陛下想保皇后也是真的,只是不知是不是真被蛊惑了。
谢家兄弟们两两对视一眼,和其他家族一样都没有轻举妄动。
牧家老爷子犹豫良久,终于下定决心,他站出来,道:“还请皇后一试试妖石!”
“怎么?若皇后是妖,您老人家要随南家一起造反不成?”辛厌晃着酒杯慢条斯理道,他面带嘲讽,视线掠过每个人的脸上时都带着一股压迫。
南家家主闻言,立马道:“看见了吧,陛下早失了心智了!”
这群黑衣人实力不弱,不过南家早有准备,今日带足了保命的法宝,丹药,还在坚持着,等着宫墙外的海漠外援。
打斗的在打斗,而就在三米远的地方便是一片人在僵持。
没有一个家族坚定的站在辛厌这边,辛厌看着这些早和他不同心且各怀鬼胎的大臣,心下不由感慨国运将至。
刚才传来消息,南家将海漠国的人已经放入都城了,如今他们已经在宫墙下了。
而他的将士没有多少人是听命与他,世家贵族之势完全压过了皇权,他的大臣并不怕他,他们有自己的土地,有自己的士兵,有自己的人民良田。
他父皇当年为他结下海漠国的亲事,一是不想某个世家独大,其二是便是想给自己找个有力的外援,只是造化弄人,外援今日也成了催命符。
他将酒盏一摔,道:“谁今日能保住这赢雾,孤便禅位于他!”
“陛下!”云娑震惊道。
夺位和禅位可不一样,辛厌见他们犹豫,掷地有声道:“孤,一言九鼎。”
话落,他悄声在云娑耳边道:“海漠国的人已经在宫墙外了,小狐狸,你该和你的朋友逃命去了。”
云娑一怔,手指上的黑色指环寸寸碎裂,再合起时成了殷殷赤红之色,无暇细问诸多问题,她握紧了辛厌的手,“你和我一起走!这里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了!”
“我不走。”辛厌看着台下狼藉,淡声道:“我要为赢雾战死。”
他话落,宫墙便破了。
真正的海默国公主云娑立在云车之上,她面色苍白,娴静娟秀的面容上刻满了怨恨,海漠国的士兵和南家的士兵一起涌进来。
“狐妖,今日我要你为我弟弟偿命!”
辛厌慢慢站起来,他手持长剑,坦然而平静的看着这一切,低头朝娌婵轻松的笑了下,“也想为你一战。”
“小狐狸,快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