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呈正和韦安在院子里玩骰子。
突然,韦安腰间的一块黑色玉佩裂了开来,外面的黑皮褪落后里面猩红如血。
与此同时,赢雾城中当年所有和沈时娌婵一伙劫海默车驾来此的妖,身上所佩戴的和韦安身侧同质的黑色玉石全部裂开,露出红色的内里。
谢呈见他神色凝重,连忙问道:“怎么了?”
他话音刚落,便听到了外面嘈杂的声音,谢呈侧耳仔细再听,喊的全是“诛妖!”
他回头刚想和韦安说些什么,对方留下一句“出了都城,一路朝北,是大荒!”便朝王宫而去了。
谢呈再愚钝也知道出大事了!
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他修为不高,奔走在房梁上,看见明月欢的莘笙同样往王宫飞掠而去,看见街上不同着装的将士们缠斗在一起。
“诛妖!”
“诛妖!”
“为云荒殿下报仇!”
“诛妖!”
“娌婵——”
极其渗人的一道喊声,引得谢呈再次朝下看去。
那些妖不知被什么东西全逼的现形了,他们的耳朵,他们的瞳色,他们的与众不同的尾巴都昭示他们是妖,原本想四散逃开的妖纷纷显出妖形,引得一群将士屠戮,他们也只好迎战,好博得一线生机。
短短一刻钟的时间,繁华的都城似乎成了炼狱,谢呈心慌不已。
王宫内
云娑带的人纷纷围攻娌婵和沈时等人,整个皇宫几乎都乱成了一团,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利益需求,所有人都在为自己想达到的目标而打斗。
“沈时,你走吧!”娌婵冲他大喊,她可以为他拖住这些海漠的人,凭沈时的身手应当能逃出去的。
沈时闻言大笑,他一剑刺破一人咽喉,“走?走去哪?大荒吗?我可不想再回那个地方了!”
沈时想的很清楚,今日即便出了这都城又如何,海漠必定会四处找他,誓要杀他,他后半辈子都要躲躲藏藏的,那不是沈时想要的生活。
他修炼三百年,生来蜗居大荒,即便不害人,可因为是妖,便要一辈子躲躲藏藏!
天道不公!
天道不公!
韦安找到他们时,这里曾经的金碧辉煌已经不见了,断壁残垣,杯盘散落,血腥味弥漫在一处,娌婵见他来,把怀里一只受伤的白狸猫朝他扔过去,“带她走!”
韦安接住青银,犹豫间,沈时举剑替他挡下一击,“快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韦安双目赤红,嘶哑道:“一起走啊!”
莘笙正好也在此时赶到,来的一路上她早把形势看清了,看他俩的样子,知道他们不打算走了,当机立断的抓住韦安,“走!”
她手腕的赤红镯保她至今维持着人形,拽着同样保持人形的韦安往都城外逃去。
都城乱成一片,都是在抓显现出妖形的妖,他们这般和常人一般无二的人只被当成逃难的常人。
海漠国来的人虽不多,却都是修为高深的修士,而赢雾诸臣心不齐,有的早早回家保一家太平去了。
谢呈在宫墙外便看见数条粗壮的狐狸尾从宫殿上冒出来,接着一条白狐一尾便扫平了一整座宫殿。
沈时打斗中猛地看见谢呈,原以为自己眼花,见他真的在往自己这边来,怒道:“你怎么还没走!”
谢呈头次见他如此生气,“我…我……”
“滚!”沈时袖带灵力一下将他挥开。
只是一会儿的功夫,谢呈的身影便被谢家人发现了。
“是谢呈!”谢凡音大喊道:“他没有死!”
“你要害死我了!”沈时气道。
谢呈恨自己没用,过去拉住他,“我们一起走!”
“我不走!”沈时一下将他挥开,他挡下谢霖的长剑,扭头对谢呈道:“快滚!”
他衣袍上剑痕堆砌在一起,既要应付海漠的人,还要应付谢家的人,已经是难以顾及谢呈。
在距他们不远的另一所宫殿内,娌婵的尾巴已经被斩下了四条,灵力濒临枯竭,疼痛难忍,她难以维持如此庞大的身形,勉强化成人形,仍手持长剑,仅剩的几根狐尾沾满了血拖在她华贵的玄衣下。
辛厌搂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性命垂危间他丝毫不惧,“原来我们之前见过。”
娌婵闻言,唇角勾起,她形容狼狈,风华不减,浅笑晏晏道:“你记得我啊。”
“记得。”他少时从兄长手中救下的小狐狸,“你耳朵上的洞还没好。”
辛厌搂着她渐渐下滑的身子,无力的随她一起靠在身后坍塌的梁柱上,娌婵伸手想抱他,却摸到了一片温热,她的眼泪倏地便涌了出来。
“没什么好哭的,总要死的。”辛厌为她拭去眼泪,看她慢慢在他怀中化成初见时的模样,他把这只小狐狸抱到怀里,看着大乱的赢雾,也渐渐阖上了眼眸。
娌婵一死,赢雾中的妖发现自己又可以恢复人身了,全部混迹在人群里朝外奔去,整个赢雾,瞬间似乎只剩了沈时这一只妖。
谢家要谢呈,海漠要沈时的命。
沈时已是精疲力竭,他覆在谢呈耳边道:“谢呈,去大荒吧,再活些年。”
话落,一条硕大的巨蛇出现,它尾巴卷着谢呈,一挥便是百里远,要将他远远的甩开。
谢呈听到他这话便猜到他要什么了,死死的抓住他。
沈时已是强弩之末,巨大的蛇形维持了几息便没了力气,跌到在地上时,他已是满头白发,俊美的侧脸上覆着一层银白鳞片。
在有人要一剑刺穿他心脏时,谢呈伸手握住了长剑,霎时,火焰从他手掌心窜出,将长剑,将执剑之人都燃烧成了灰烬。
火焰不熄,顺着灼烧着碰到的一切之物,众人大骇,谢家人立即反应过来这火是什么,慌忙外逃。
海漠等人不知这是什么,还在抵抗,待发现沾染上便是死路一条时才着急外逃。
千里之外
莘笙和韦安回头去看,只见茫茫黑夜里,都城的方向一片大火。
*
滔天火海中,沈时趴在这个小半妖的背上,喉头的鲜血伴着他说出的话溢出来,“你一个人逃吧,和我一起死不值得的。”
“我会救你的,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谢呈喃喃重复着这句话,眼泪不断从眼眶溢出。
沈时沉沉的笑了声,有气无力的拽了下他毛茸茸黑发,“我都把你甩出去了,你又跑回来,浪费我一片好心。”
“你这么坏的一个妖,好不容易发次善心,我要是真跑了,你以后说不定要变得更坏了。”
“劝我向善啊…咳咳咳……”
沈时带血的唇角微微上翘,用尽力气在谢呈耳侧轻吻了下。
他趴在对方宽阔厚实的背上,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的面容慢慢模糊,黑暗袭来的无力感渐渐席卷了沈时全身。
滔天的异火,灼烧的温度,沈时搂紧了他,眼眶忽地发酸,不甘心外是难以言喻的悲伤。
他还有很多话没说。
他还有很多话想对谢呈说。
可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
剧烈疼痛在他心上,话语被堵塞在口中,他闭上眼睛,泪水洗刷着他的脸。
“别哭,别哭……”
他听见谢呈的声音,缥缈温柔的响彻在黑暗里。
他不甘心!
天道不公!
他不认输!
沈时挣扎着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