滔天火光消失无踪,黑漆漆的山洞里,沈时看见谢呈完好无损的站在他面前,见他醒来错愕的睁大了眼。
“艹!”
谢呈看着他那双澄澈如洗的眸子,咒骂了声。
欢喜,诧异还没漫上沈时的眼眸,他就感到了心口传来的剧痛,死亡的威胁和刚刚如出一辙。
他素白衣服上早被赤红的血沾满,谢呈的手已经破开了他的胸膛。
终于,谢呈摸到了那截已经和沈时的血肉骨骼完全长在了一起的骨头。
他手掌刚用力将那截骨头扯动了下,沈时求生欲的攻击已经不受控制的袭来了。
机不可失!
谢呈一躲不躲,硬是受了沈时的一掌,可惜只是将那截骨头扯的松动了下。
他撞在山洞上,被咒术加固的山洞顿时摇摇欲坠,碎石块纷纷往下跌落。
沈时吐出一口鲜血,他捂着心口从石床上坐起来,仍是忍不住关心他道:“你还好……”
他话没说完,胸口的痛楚便提醒了他当下的状况。
谢呈注意到他眼中的复杂的情绪,眼底暗芒划过。
一不做二不休!
他逼出几口血,源源不断呕着,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
沈时还没从那些梦境中缓过神来,看见谢呈这样,仍是关切的走了过去,不过已经有所防备了,所以谢呈的偷袭很容易就被识破了。
“艹!”
谢呈擦了把嘴角的血,暴躁的站起来,恶狠狠的盯着离他更远的沈时。
光线昏暗的山洞里,他黑发黑眸,一身玄衣,难掩凶戾,阴森可怖的靠在石壁上。
沈时唇色失血,虚弱的捂着心口,质问的话问的可怜又委屈的,“你为什么要杀我啊。”
谢呈见他眼角挂着泪,满脸的不解难过与伤心,像是看个负心人似的看着他,他大声驳斥道:“老子没想杀你啊!我只是想把你心口那截骨头给挖了!”
“你为什么要挖我骨头啊?”
他的疑问拖着长长的调子,听在谢呈耳朵里像是在诉苦撒娇,“那玩意儿是个祸害。”谢呈耐心同他解释道:“你失忆都是那东西害的!何况,那东西本来就是我的啊!”
“你的就是我的啊。”
这种蛮横不讲理的样子谢呈还真是熟悉死了,他放缓了声音,慢慢的向他靠近,柔声哄骗道:“宝贝儿,你别难过,我不是骗你的,那截骨头随是机缘,但……”
沈时沉沉的打量着他,见他走近,戒备的退后,不等他说完便转身消失在了原地。
“艹!艹!艹!”
谢呈心知完了,特么的就差那么一点儿!
那截骨头都特么活动了!他再用力点儿那截骨头就下来了!
谢呈:~!@#¥%……\\u0026*()——
他从洞中出来,五指攥成拳,恨恨的捶了下石洞口。
本就岌岌可危的石洞轰然倒塌。
尘土席卷着金叶铺开,形成一片空地。
莲抄在湖底睡的好好的,忽的一阵惊天动地的响声,还以为冬墨崖要塌了,连忙出来。
上去一看,就见谢呈阴沉着脸坐在一片碎石废墟上。
“失败了?”
“嗯。”谢呈烦躁的应了声,他吐出一口浊气,安慰自己,“也不算太失败。”
“嗯?”
“他终于像他自己而不是像个备受称赞的神君了。”谢呈站起来拍拍衣裳上的尘土。
“那…恭喜?”莲抄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也算是成功了一步。”
“就这一步了。”谢呈焦躁道,“他现在以为我要杀他。”
他挥挥手,碎落坍塌的石块重新聚在一起,再次形成一座洞府,“我去看看他。”
“他都以为你要杀他了,你还敢去云秀山?”莲抄道。
“我不去关心他一下,他还不知道会怎么闹呢。”谢呈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云秀山,归尘顶
千衡生性清冷,和其他神仙素来没有过多的交际,只和神女姑瑶因同有着天赐机缘,关系稍微亲近那么一两分。
无忧境他们不常来,也算是个新鲜地儿,姑瑶便想约他一起出去转转,谁知对方竟不在。
稀奇。
姑瑶无事,在他这月下竹林的归尘顶慢悠悠的闲转。
竹屋,石桌。
虽说环境清幽,但着实简陋,比起对方原本的玉壶山真是不让多惶的朴实无华。
她在石凳上坐下,扶了扶鬓边的东珠珊瑚簪,看着自己在月下流光溢彩的广袖留仙裙,觉得自己这次来时打扮的又有些隆重了,默默的把项间的碧玺项链取了下来。
尽管对方从来不说什么,可姑瑶觉得她这位乐于清贫朋友并不喜欢如此的奢靡富贵,为了今后千万年的友谊,姑瑶每次来拜访都会尽量打扮的平易近人些。
她刚收了项链,就听见身后竹林沙沙作响,回头转身看去。
夜中星下,对方扶着紫竹,胸口晕开了一大片触目惊心的血迹。
“千衡!”她大惊失色道。
“无事。”
沈时淡淡道,挥开了她要扶自己的手臂,慢慢的向屋里走。
沈时情况着实算不上好,跟着自己几百年的骨头突然错位,尤其这截骨头还不是一般的骨头,连着筋,带着肉的,尽管死是死不了,可这种疼痛感像是五脏六腑都错位了似的,滋味着实不好受。
“小—畜—生!”
沈时咬牙切齿道。
“什么?”姑瑶一边询问,一边忙取出丹药递给他,焦急道:“谁伤的你?”
沈时大口吞了丹药,直接将空了的玉瓶无礼的扔了,姑瑶“欸”了声,听见他道:“无忧境的小畜生。”
姑瑶这时才注意到对方似乎不太对劲儿。
神情的淡漠成了阴狠,纤长的眼睫在眼下投落的灰影让他眸子看起来晦暗无光,整个人气质大变。
“千衡,你没事吧?”
“没事,死不了。”沈时在石凳上坐下,倒了杯茶,一饮而尽后,嫌弃的皱了下眉。
后面三个字语气听起来太怪了,散漫轻蔑的,又不是故作逞强,而是一种藏在骨子里的傲气狂妄,姑瑶担忧的打量着他,“谁伤的你?”
“无忧境里的小魔。”沈时不欲多言,主要是事情很乱,他也不知从何说起,他也说不清楚,他晃着茶杯,抬眼问姑瑶,“这茶怎么这么难喝?又苦又涩的,既没茶香,又没茶味。”
姑瑶见还有心情关心茶好不好,复杂道:“你一直就喝的这种,是玉壶山上你自己随便摘的草叶晒干制的茶。”
沈时闻言顿时表情比她还复杂。
“你忘了?”姑瑶狐疑的打量着他,暗暗防备着。
“我脑子现在被那个小畜生弄得混混沌沌的,杂七杂八的事情堆在一起,这些小事一时真想不起来。”沈时见她不信,想了会儿,道:“你喜欢鬼王孚相,天天借口拦鬼域的事务……”
“好!我信了!”姑瑶急忙打断他的话,做贼心虚的四处瞅瞅,生怕有人听见。
可天公不作美,真让她发现了一个人。
十方界的神仙林林总总就那三千位,如千衡这般喜欢闭门不出的性子基本上都见过认识所有神仙,她没见过的,只能说对方不是十方界中神仙。
至于鬼域的百鬼,无事根本不得入无忧境和十方界。
“是他伤的你?”
姑瑶挡在千衡身前,双手手腕翻转间,掌中浮现出一朵素金昙。
沈时可没姑瑶那般警惕,他连站起来都不曾,瞥了谢呈一眼,“怎么?你还想追着来挖我的骨头?”
谢呈并不想打起来,距离他们有段距离时便停下脚步。
对方的脸色更为苍白,在月下呈现出易碎的莹透感,淡雅如桃的唇色上染着鲜艳的血,像是被溅了污血的雪下的桃花。
惊艳的漂亮。
尤其是说话时的抑扬顿挫,看过来时的眼神,都是谢呈最熟悉的样子。
他的唇角不知不觉的就翘了起来,高兴,畅快的咧着嘴。
多世的梦境还没从沈时脑子里散去,他看着谢呈,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也突然觉得,对方此刻的模样真的像只吐着舌头咧着嘴巴的狗,在笑着,嗬嗬的吐着热气。
他按下姑瑶的手臂,对她道:“没事儿。”
这一夜姑瑶听的最多的话就是他说的没事,但偏偏音调平稳、神情镇定的令人信服,即便对方那样子瞧着一点也不像没事发生的样子。
谢呈见他向着自己,笑意根本藏不住,大摇大摆的走过去坐在沈时旁边,“她是姑瑶?”
姑瑶应了声,也坐了下来,“你是谁?”
“谢呈。”他说完,问她:“你还有事吗?没事请自便吧。”
姑瑶听见他还越庖代俎赶人,蹙眉道:“云秀三山可不是……”
谢呈没听完就知道她想说什么了,不耐烦道:“你们十方界的神仙是不是就会这一句话?”
“云秀三山本来就在无忧境,我们无忧境的妖魔精怪来这儿怎么了?”谢呈说完,对沈时开口时换了副亲亲热热的嗓子:“宝贝儿,咱们俩好好说说话。”
“说吧。”沈时不为所动。
“有外人在呢。”谢呈做作的扭捏道。
那边,姑瑶听见他喊千衡宝贝儿,而千衡竟然没反驳,早震惊的瞪大了双眼。
“若外人不在,我骨头恐怕会跟着不在了。”沈时道。
谢呈叹了声,趁着沈时对他有好感时,徐徐善诱道:“那截骨头不是好东西,你把他它挖了吧。”
“挖了之后呢?”
“给我。”谢呈直言道。
沈时哼笑了声,冷冷道:“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