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间,谢呈回去了一趟,他是下午没戏偷偷跑回去,一到家,就收获了一个不太愉快的金主美人。
“你天天比我还忙。”沈时抱怨道。
“挣钱嘛。”谢呈笑着凑过去,把包里的东西掏出来,“我给你带了点儿吃的,是郝悦她家里人做的特产,你尝尝。”
“借花献佛啊。”沈时说着还是接过来尝了尝,随口问道:“郝悦是女主?”
“挑大梁的反派。”谢呈道,说女二感觉比女主戏份少,可她的戏份其实比女主还多。
沈时应了声就没有再问了,似乎只是话说到这里问一句,其实并不太关心,谢呈也不想多聊,毕竟正事要紧。
行至半程,沈时瞧着他比自己还热切,气喘吁吁道:“小色狼,你可真能装。”
谢呈笑的腼腆,动作又重又深。
谢呈回到剧组就收到了于炀臣送来的礼物,就是那种心意比价值高的礼物,谢呈拿着东西,心里有种五味杂陈的感觉。
这几天相处下来,他感觉于炀臣做事很认真,他几乎下戏就在琢磨剧本,找人对台词,没人帮他他就和自己的助理对台词,勤奋努力。
而他似乎也真的很孤僻,性子偏向腼腆慢热,和大家都不太熟,后来,谢呈才发现不是不熟,是很多演员对他颇有微词,有的甚至连敷衍都不想敷衍他。
开拍时亲亲热热,摄影一关,各自分开走远,一句话都不说。
他们在有意识的排斥于炀臣。
这个发现令谢呈讶异,他在网上看到的消息说,于炀臣在同沈时的那件事中获益良多,收到了许多人的同情,可实际上,谢呈没见到任何人对他有同情。
他旁敲侧击的问了问郝悦,对方一脸鄙夷的骂他是当表子又想立牌坊。
谢呈被这句话震的好半天没出声,半晌,轻声问道:“他不是被迫的吗?”
“真要是被迫的,提前就知道录音找证据?”
“还早不说晚不说,便宜都占够了才说?”
谢呈听着她这两句反问,再次沉默。
郝悦的态度代表了这个圈里大部分人对于炀臣的态度。
他从沈时手中得利太多,以至于最后被逼无奈的控诉显得苍白可笑,像个预谋。
谢呈最初也是这个想法,可接触过于炀臣后,谢呈又动摇了。
他似乎习惯了剧组演员对他的态度,不卑不亢,不曲意迎逢的讨好,不会自怨自艾,他专注自己的工作,一丝不苟的沉浸在工作中。
于炀臣再找过来同他对戏的时候,谢呈直白道:“他们有些讨厌你。”
这个比自己大了五岁的青年愣了下,一双璀璨星眸黯淡了些,勉强的扯出个笑容,“打扰了。”末了又道:“谢谢。”
谢呈继续道:“说实话看到你之前我也觉得你有些讨厌,可接触了两天又觉得你没那么讨人厌了。”
于炀臣这次呆住的时间比刚刚还要长,许久,他眼中迸发出惊讶甚至是惊喜的光芒来,不可置信的喜悦令他眼眸灿烂如阳。
他实在是过于激动了,令谢呈不自在起来,“我也不是说要和你当朋友,就是普通同事关系而已。”
“那就很好了。”于炀臣笑道。
谢呈看他这么容易满足突然有些可怜他了。
等下一秒,沈时回了消息过来,谢呈瞬间把他那点儿可怜抛诸脑后。
什么都没有他的宝贝儿大美人重要,尤其这个大美人目前还是他的金主,上次回去还给他了一大笔钱,让他没事儿请剧组人喝点水吃点儿东西什么的。
谢呈按他吩咐让林哥订了下午茶,剧组每人一杯。
谢呈没见于炀臣拿喝的,就问了声。
才知道他们给于炀臣剩的那杯是花生露,而于炀臣花生过敏。
接下来都没他们两人的戏份,谢呈招呼他,“走吧,说了请全剧组喝东西的,我再出去给你买一杯。”
于炀臣激动站起来,笑着和他一起出去,虽然没蹦蹦跳跳的,但是那种安静不下来的劲儿谢呈还是能感觉到,“你都二十四了,能不能稳重点儿?”
“还是第一次有人约我一起逛逛。”于炀臣嘴角上扬,眉眼下弯,是任谁都能看出的开心。
谢呈无语,“就是一起去买水,出门左拐不到三百米。”
于炀臣还是很高兴,冬日快要结束了,春日即将来临的阳光明媚融融,于炀臣那张脸在光下没了那股子灰暗的阴影,精致帅气了不少。
谢呈走了两步才突然反应过来于炀臣话里说的是第一次,“你没朋友吗?”
“……没。”
单单一个字,谢呈体会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孤独寂寥。
他想,那件事落井下石的多,一心一意全是想扳倒沈时的,而真心帮于炀臣说话的可能一个都没。
而且,大家都觉得于炀臣心机深沉,不想和他多结交,再加上很多人对沈时有种崇拜心理,这就令于炀臣处境更加艰难。
谢呈在不知不觉中对他的态度就好了那么点儿。
“晚上能一起吃个饭吗?”于炀臣话落,急急补充道:“就是普通同事间吃个饭。”
谢呈:“……”
谢呈可太熟了,类似的话他对沈时也说过,现在有人对他这么说,而且说的人还是让沈时栽了个大跟头的人,谢呈心底微妙,考虑了会儿,见于炀臣忐忑的嘴唇都抿白了,道:“好。”
约定了时间,但谢呈失约了,甚至把这件事完全抛到了脑后,因为他家大美人来找他了。
房间号一发过来,谢呈魂都没了,下戏就跑了出去,和沈时卿卿我我去了。
第二天,打开手机一看,才发现于炀臣打了电话,发了消息过来,短消息最后两句是:
【没关系,你忙的话也没事儿,下次再约。】
【好吗?】
小心翼翼的讨好几乎快从屏幕里溢出来了。
谢呈连忙道歉,说自己临时有事,忘的一干二净了。
于炀臣似乎是守在手机前的,见谢呈发了消息过来立马打了电话过来。
响了一秒不到,谢呈就赶紧挂了,心惊胆战的回头去看沈时。
正对上沈时的眼睛。
淦!今天怎么醒这么早!
谢呈心里骂脏话,脸上扯出一抹不自然的笑,“前辈,早上好。”
沈时哼笑了声,眯着眼睛问道:“你心虚什么?谁给你打的电话?”
说着,伸手去拿谢呈的手机。
谢呈躲了下,沈时脸色立马沉了下,也不抢了,冷冷的盯着他,盯的谢呈头皮发麻,主动道:“是同剧组的同事,你不喜欢他,我怕你看到不开心。”
“是吗?”
慵懒的调子,摆明的不相信。
“真的。”谢呈道,他看着沈时,坦白道:“是于炀臣。”
沈时眉头微皱,翻身平躺在床上,“是他啊……”
这声音拖的太长了,有种意味不明的暧昧眷恋的过往,谢呈有些不虞,阴阳怪气的挑衅道:“是啊,是他啊,是前辈你三年前踢到的铁板。”
沈时嘶了声,“你醋劲儿可真大。”
谢呈不说话。
过了会儿,他听见沈时居然问他于炀臣的情况。
谢呈腾地一下就从床上坐起来了,“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沈时道,“问问而已。”
“他过的挺好的。”谢呈面无表情的回道。
沈时见他脾性这么大,被子下腿勾勾他,“你有力气发脾气还不如多办点儿实事儿。”
“也是个方法,省的你天天乱惦记人。”谢呈压住他,开始干实在事儿。
——————
谢呈回剧组后于炀臣找他帮忙说戏,谢呈再次道歉,出于愧疚认真指教了回。
由于和于炀臣走的太近,就有人过来和他隐晦的说让他离于炀臣远些,“为什么?”谢呈反问道。
他不是那种真的不解反问,他的表情阴沉,眉目凶戾更像是在说,“你特么管我和你走的近?”
谢呈也被孤立了。
于炀臣很敏感,在谢呈还没反应过来前,他就已经感觉出来其他人对谢呈态度的变化了。
“是因为我,你才被孤立的。”深夜下戏,两人结伴往宾馆走,于炀臣突然说道。
“什么?我被孤立了?”谢呈诧异道。
于炀臣先是被噎了下,怔愣了会儿,蓦地笑了起来,“你没感觉到吗?”
“没啊。”谢呈如实道,而后细细回忆了下,觉得今天确实没多少人过来打扰自己了,他十分中肯道:“被孤立还挺好的。”
话落又不客气道:“都多大人了还孤立来孤立去的,玩过家家呢?”
于炀臣提起这个话题原本是想道歉的,他想若是谢呈介意,他们也可以不做普通同事,可没想到谢呈会是这种反应。
“主要你没背景,没名气,没朋友,性子也不活泼,还不和他们一起,特立独行,还和我当朋友,就让人看不惯了。”于炀臣道。
“看不惯看不惯。”谢呈满不在乎道,末了,又坚持强调道:“同事关系而已,不算朋友。”
于炀臣笑道:“行,不算朋友。”
其实孤立谢呈的也只是一部分,女演员比如郝悦倒是也不孤立他,可人家是女的,娱乐圈这种地方大家都是事业上升期很怕绯闻缠身,也不好事事和他走在一起。
所以这种情况下,谢呈和于炀臣倒是看着形影不离的,有种好朋友,好兄弟的模样。
但真要谢呈来说,他并不打算和于炀臣走的多近,毕竟还有沈时横在中间,他和于炀臣关系也不可能多亲密无间。
可于炀臣入圈三年多第一次感觉到朋友的温暖,谢呈说走着回去,于炀臣就跟着他走,谢呈说出去吃面,于炀臣也跟着说吃面,就……嗯,甩不掉。
谢呈有点儿烦,不是烦于炀臣,是烦自己。
他和于炀臣在一起时间多了,和沈时经常聊天的事于炀臣也知道了,只是于炀臣并不知道对方是沈时,因为备注上是【天鹅】。
私事方面,于炀臣识趣的从不多问,有时【天鹅】打电话过来,他还会主动回避,只是次数多了,于炀臣心底隐隐也知道这个【天鹅】和谢呈关系不一般。
每当这个时候谢呈就觉得自己背叛了沈时,他在和害的沈时跌落低谷的人吃饭,然后在面对于炀臣时就不自在。
认识了一个月,有次,于炀臣找他喝啤酒吃烧烤。
谢呈过去找他,在他房间吃,酒喝了两口,谢呈就问出了他和沈时的事。
这个时候谢呈其实是半醉不醉的状态,他就是想问,因为他越接触他越觉得于炀臣不是那种人,怎么说呢,有的是伪白莲令人作哕,有的可能是真白莲,真无辜,但伪白莲多了,大家就不相信有真白莲了。
于炀臣就是这朵真白莲,他的赤诚善意,谢呈都能感觉到,他对现状的无奈难过谢呈都了解过。
他有次看见于炀臣在吃药,凭着脑子优秀的记忆里,他硬是一眼就记住那被迅速收起来的药名,上网一查,治抑郁的精神类药物。
“他们说你忘恩负义破坏规则,是吗?”别人说的更难听,谢呈温和了些,但意思没变。
于炀臣拿了酒杯顿了良久,一口闷掉,再也忍不住骂道:“我特么都没想和搞他什么恶心的潜规则!”
谢呈看着他,“可你收了他给的资源。”
“我不想要的。”于炀臣捏瘪了一次性杯子说道。
“那你怎么不拒绝,你把东西全收了。”谢呈咄咄逼人道。
于炀臣抬头看着他,神情哀伤,“轮不到我说不。”
谢呈愣住。
因为,他信。
在弱小时,连说不的权利都没。
现实就是如此,残酷犀利。
于炀臣难堪的捂住了双眼,声音沙哑道:“轮不到我说不要。”
“我自己什么实力我自己清楚,我就是第四第五的水平,可硬生生成了冠军。”
于炀臣是被一步步推着往前走的。
就如他说的,轮不到他说不。
游戏规则不是他制定的,而他又只能按着游戏规则来走。
最初,沈时只是对他青眼有加,那时于炀臣以为他是他的知己,是他的伯乐,后来才发现自己是如此天真。
谢呈看着他痛苦的捂着脸,过量的泪水还是从他指缝中往外流,谢呈瞧着,一杯接一杯,一瓶接一瓶的喝酒。
天鹅是黑色啊……
细细想来是有迹可循的,沈时那个黑心肝儿的,从他人的只言片语就能感觉到他有多肆意狂妄。
他给的,你必须要,你不要,是你给脸不要脸,谢呈一点不意外的他能做出强买强卖的事情来。
东西都塞给你了,你说你不要?到这个时候你以为还轮的到你说不吗?
于炀臣完全是被逼无奈的,沈时的耐心已经耗尽了,他走投无路了。
两人都喝的酩酊大醉,第二天差点儿迟到。
中午吃饭时,两人寻了僻静处说话,谢呈想起昨晚的事,问道:“你没告诉他是直的吗?”
于炀臣“啊”了声,“我不直。”
谢呈:“????”
谢呈后退一步,上下左右的打量他。
压低了声音,不可思议的吼道:“你那对招子是瞎的吗?沈时啊,你特么看不上!”
于炀臣被他吼的一蒙,顾忌着隔墙有耳,小声道:“我特么不是下面的!”
谢呈:“?????”
他靠在墙上,半晌无言,而后拳头抵在自己额头上,敲了敲自己脑袋,“啊?”了声,迷茫的皱着眉头。
“所以,就是因为这个?他要是下面的呢?你们……”
“不可能。”于炀臣斩钉截铁道,“他威逼利诱那些手段,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可能喜欢他。”
谢呈:“……”
“别这么说。”谢呈摸了摸鼻子。
于炀臣忍不住一吐为快,对谢呈的话置若罔闻,“他就是个垃圾!还特么是有害垃圾!”
“你特么别这么说他。”谢呈加重了语气。
于炀臣撇了撇嘴,“你这么维护他,你是他粉丝?”
谢呈摇摇头,面无表情道:“我是他男人。”
于炀臣:“!!!!”
“你特么在开玩笑?”
“没开玩笑。”谢呈舔着后槽牙,“天鹅就是他。”
于炀臣深吸一口气,扭头往回走,“以后别特么联系了。”
“正有此意。”谢呈附和了句,也往回走。
太特么别扭了!
谢呈坐到片场时,又忍不住想终于特么的不是光他一个人别扭了!
把实话说出来的感觉真挺好的,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