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曦前脚走,后脚云州大小茶馆里便把这件事宣扬开了,沈时沈曦这番理论乍一听似乎没什么问题,仔细想想也确实是情理之中,可人生在世义字当头,毁婚又打人着实不是世人都想听的公正之事。
幸得谢大人得了皇帝青眼,如今成了人上人,又来了这云州,真真是一出喜闻乐见的好戏,江湖和朝廷,前尘往事和爱恨情仇,霎时成了云州最火热的话题。
谢呈刚到任,下面原本办了接风洗尘的宴席,邀请的除了各官员,再者便是这云州城中有钱有势的江湖门派了,原本灵竹山庄也是受邀的,只是如今事情闹成这样,他们可不敢请沈家人再来了,派人隐晦去了灵竹山庄说了此事。
沈曦一听,当即把请柬还了回去。
晚上,晚风习习,灯火如昼,酒过三巡后谢呈说起玄阴教来。
他来云州就是为了查玄阴教一事,玄阴教和西域紫金教牵扯颇深,皇帝怀疑还有其他江湖门派参与其中,他奉命来此,彻查此事,如有发现,可调动兵马铲除异己。
但经过昨天谢呈发现,不止是江湖门派,他怀疑云州有官员也参与了其中,不然玄阴教消息怎会如此灵通,早早知道了他和沈家的往事,提前用了毒。
谢呈心中有思量,面上不显什么,细细打量着坐下其他的江湖门派。
宓山剑派,三相门,灵竹山庄,是云州州城中三大江湖门派,就昨夜沈时的表现来看,对方绝不可能和玄阴教有勾结,即便是做戏也不可能丧心病狂到给自己和他下这种蛊,而玄阴教势必也想着他和灵竹山庄结仇,阻碍他探查,如此想来沈时还是值得信任的,只是……
“沈时呢?”谢呈早就想问了,“请他他没来?”
“卑职以为大人与他有嫌隙,未曾请他。”有人回道。
“正事和私事本官还是分的清的。”谢呈不悦道。
“是,卑职狭隘了。”
谢呈如此一说,下面便有人拍马屁说谢呈公私分明之类的奉承话,谢呈被沈家兄妹俩气到不行,现在乍然听见有人顺着他说,心里还有点儿别扭,谦虚着把话题带了过去。
宴席散后,谢呈借着月色又偷潜进了灵竹山庄,他一走五年,对云州这边的江湖实在没沈时了解,再者,由于确信沈时不会同玄阴教勾结,便想问他些东西。
只是如今就两人的关系对方肯定不会理睬自己,他也不想提着东西青天白日的去见他,不然传到外面他太没面子了。
不过为表诚意,谢呈找老大夫要了祛疤的药膏,还要了点儿别的好药。
谢呈来的时候,沈时正倚在床边看话本,听见窗户响动,头也未抬,“谢大人是做贼做惯了?”
谢呈关上窗户,没接他这话,而是先说了句软话:“我才知他们没有请你来,已经告诫过他们了。”
沈时歪头看他,在谢呈的角度看来便是从书本露出一对漂亮明亮的眼眸,像只狸猫一样,怪可爱的。
他咳嗽了声,拿出准备的药来,“皇宫里秘制的药膏,这个是祛疤的,这个是用在那儿的。”
沈时抬头示意了下,道:“放那儿吧。”
床尾有个小柜子,昨夜他没用完的膏油就是放在那儿的,谢呈把其中一瓶东西放好,拿着一瓶递过去,“祛疤的,你用用?”
沈时的皮相着实俊美,现在上面一道红褐的疤宛如破了的名画,谢呈看着心疼,毕竟也算是自己的了,心里难免多了几分的惋惜。
“你帮我涂,我看不见。”沈时道。
“好。”
说实话谢呈来之前没想到沈时会这么好说话,昨晚的荒唐事儿回忆起来他都有几分尴尬,可沈时始终泰然自若的。
“那什么…昨晚……”他纠结着说了一半,对上沈时的眼神,见他不想提,也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把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说道:“没事儿,我来就是给你送点儿药,顺便问问玄阴教的事。”
他话落,见沈时神情似笑非笑的,低头把药膏收起来,继续道:“我今夜问他们玄阴教的事他们都含糊其辞的,说不清楚,我想问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玄阴教行踪诡谲,你想让我们说出什么来?”沈时反问道。
“你们不都是江湖门派吗?”谢呈道。
“我们名门正派和那些歪门邪教不同,不与他们为伍,遇见了杀了便是,难不成还要听听他害人的理由,动动恻隐之心?”沈时淡淡回道。
“你不想根除他们?”
谢呈这话便是点明了,沈时看了他一眼,问道:“谢大人这是邀请我入伙?”
“是。”谢呈道,“你帮我,五年前的事一笔勾销”
沈时轻哼了声,“五年前什么事?”
谢呈真是怕了,说又说不过他们兄妹俩,吵起来生气的还是自己,他深吸一口气,想着为了大事忍忍算了,可越想越生气,正要忍不住开口时,沈时说话了。
“我帮你可以,不过不是因为我欠你的,而是他们伤天害理,天理难容,除魔卫道我灵竹山庄弟子义不容辞。”沈时说的正义凛然,硬是将自己的品格拔高了一个度。
谢呈听着他这话,一时对他刮目相看,又细细打量了他一番。
沈时皮相好看是众人皆知的,五年前谢呈初来云州打听灵竹山庄时,便听人说灵竹山庄庄主沈时,年少成名,钟灵毓秀,有谪仙之姿。
初见时他也觉得这位是谪仙下凡。
时至今日,他都记得那年冬天,沈时身着白狐裘,在竹海中挥动手中三尺青锋的模样,随性散漫,是他学不来的闲庭信步的雅致。
雪花从灰色的天上飘落,落在发梢,化在脸上,翠绿的竹海上渐渐覆了层雪白。
他在竹海旁,没有遮蔽的路径上等了他半个时辰,手脚冻的冰凉,看的痴迷。
发梢泛白的时候沈曦过来找沈时,看到路旁的他,听说他等了半个时辰,看他冻的嘴唇泛青,还将手中的暖炉给他暖,带着他去见他哥哥。
他记得很清楚,那时他心里暖暖的,来之前的忐忑都消散了许多,可当他道明了来意,刚刚还温柔的小姑娘直接哭了,大闹着说不要嫁给他这个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