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什么呆呢?”沈时伸手在他眼前晃晃,把谢呈的思绪从往事中唤回,他看向面前的沈时。
五年了,对方的容貌似乎没有任何变化,比起五年前多了分成熟,魅力只增不减。
“你如今良善,当年为何那般心狠?”
沈时沉吟了会儿,说道:“假如你有个相依为命的小妹妹,突然有天来了个身无分文的少年,单凭着信物便要娶她,而此时你的妹妹还未及笄,你会同意这门亲事吗?”
“念在祖辈的情分,我至少会给些钱,让他度日,而不是毁婚打人。”谢呈道。
“一位陌路人,我不识得他品性,若我敬他一尺,他更近一丈呢?仗着有婚约就此赖上我们家,等着我妹妹及笄了,骗了一堆聘礼,害了我妹妹一生。”
“所以你就凭着这种空想的最糟糕的结果,在那年大雪时,断了我一条腿,让我再生不出痴心妄想来?”谢呈看着他,再说话时声音几乎喑哑,他压低了声音低吼道:“我差点就冻死在路边了!”
“你提起来这事是想听什么?想我悔恨道歉?”沈时迅速转移话题,“昨晚我也差点儿被你弄死在床上了,你怎么不开口?”
谢呈刚张嘴,沈时紧接着又道:“你说了,这件事就过去了吗?三日后,你还是一副禽兽行径。”
谢呈把嘴巴又闭上了,虽然是中毒了,可到底是他得了便宜,他做不出沈家那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事。
“也算是一件孽缘,玄阴教一事解决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两家再无瓜葛。”沈时道。
谢呈听他如此说,心头反倒松口气,应声道:“好。”
气氛安静了会儿,谢呈再次开口问道,“你有什么有关玄阴教的线索吗?”
“没。”沈时干脆道,“都说了不熟。”
“那……”
“明晚可以去天香楼看看。”沈时道。
谢呈:“天香楼?”
沈时:“云州州城最大的欢乐场,那里鱼龙混杂,说不定能知道点儿什么。”
“何不今夜就去?”谢呈急切道。
沈时:“你去吧,我要睡觉。”
谢呈:“……”
“明日即便去,我也不能和你一起。”沈时道。
“为何?”谢呈不解。
沈时往床上一躺,“那你跟着我去吧,你拉的下脸就好。”
谢呈小小的哼了声,“多的是人想陪我。”他才不想听到云州茶馆说他死乞白赖非沈家不可的传闻。
沈时敷衍的应了两声,阖上眼睛吩咐道:“出去时把烛火给熄了。”
谢呈:……哼!
谢呈这个职务就是来查玄阴教一事的,平时根本没多少事情,他随口问下人云州哪里有玩的,就有人告诉他了个名字——天香楼。
大早上的去逛花楼也不现实,更主要是听不到想听的,谢呈便带着人随意在街上转了转。
真是冤家路窄,正巧在一家店中撞见了沈曦。
“这件发冠是我先看上的。”
“可柳小姐没钱。”
“我已经派人去取了。”
沈曦轻笑了声,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双指夹着,放在了柜台上。
谢呈本来不欲多管闲事,可只扫了一眼,忽觉得沈曦对面的姑娘有些面熟,不知不觉就盯着看了会儿。
柳梨梦若有所觉的一偏头,正正巧和谢呈来了个四目相对,她莞尔一笑,唇边梨涡浅浅的模样一下勾起了谢呈脑海中的记忆。
那年,他被沈时赶出来后,独自在云州州城的大街上,寒风肆虐,大雪纷飞,他同那些乞丐一起在窝棚下吃周济的粥食,一位小姐见他腿断了,还让人来给他医治,知道他会功夫现在落魄了,说话勤勉安慰他,还说要给他找个活计。
他那时一心只想证明给沈家看,要沈家后悔,并没有留下来,那位小姐便给他钱财资助他,五年了,谢呈想起每一幕还是历历在目。
“……柳小姐。”
柳梨梦见他认出自己并不意外,她装作还没认出谢呈的模样,有些尴尬的笑笑,“不知公子是?”
她一说话,沈曦扭头去看,见是谢呈,眉头一下子蹙了起来。
“这钱我替柳小姐出了。”谢呈看着恩人,“五年前,柳小姐救我一命,小姐忘了,在下却时时刻刻谨记在心。”
沈曦一听他这话,便知他要为柳梨梦出头,把东西往柜台上一扔,收起银票,不再纠缠,挥袖出了店门。
谢呈替她付了银钱,两人在旁边的茶馆里坐着叙旧。
两人一聊,谢呈才得知她是三相门门主的女儿,两人说了会儿话,眼看快到了吃中饭的时候,柳梨梦便告辞了。
谢呈回了府里,着人备了厚礼送去了三相门,感谢柳小姐当年周济的恩情。
下午,茶楼里说书的本子便齐齐更新了,有沈时沈曦不识金镶玉,毁约打人在前,柳梨梦的救人的事情被衬托的更加光辉,人人都说三相门柳小姐,温婉可人,为人善良。
华灯初上,谢呈便来了天香楼,脂粉香味同姑娘身上的香味混杂在一起直冲冲的往他鼻子里钻。
他掏了银稞子,要一壶酒两盘点心,在一楼坐了下来。
四方台上的姑娘们各个身段玲珑,身体随着乐点灵活的摆动,一曲舞毕,满堂喝彩。
谢呈看着觉得热闹,只是心里记挂着正事,始终心不在焉的,突然耳朵在嘈杂的环境中就捕捉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叫黛衣上来,我许久没听她弹月琴了,还有星儿,瑟瑟,桃桃,她们几个我也许久未见了。”
老鸨乐呵呵应着是,“沈庄主可是有日子没来了,我还以为您听腻了黛衣的月琴呐!”
“听腻了,也看不腻。”沈时掏出一锭金子,老鸨收了后更加热情着招呼着他。
谢呈盯着他看,沈时自然也看到了他,各各不入的坐在一群人中间,桌上一只酒杯,两盘隔夜点心。
“呦!这不是谢大人吗?”
他声音不小,许多人都敏感听到了“谢大人”三个字,顺着沈时的目光朝谢呈看了过去。
“给谢大人弄些果子来,酒也换成上好的!”沈时对老鸨大声说着,又轻视的瞥了眼谢呈,“谢大人可是把这些小恩小惠都记的清清楚楚呢,我可要好好讨好讨好!”
没人敢接他这话,还是老鸨见黛衣过来,笑着把她往沈时身边推,“黛衣都来了,您先上去吧。”她说着朝花黛衣使了个眼色,身着黛紫衣裙的姑娘一起和沈时上了楼。
经过沈时这么一嗓子吆喝,前来攀谈的人一下就多了起来,三五杯酒一下肚,聊得更是热火朝天,无论真真假假,谢呈还真听到不少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