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苏洮所说不过是懒得再解释, 谁知道这胡普还真守了一夜。
胡普本来身体瘦弱, 平日里好吃好喝还脸『色』惨白的吓人, 现在一夜不睡, 还在早春的低温里冻了一晚上,能撑得住才有鬼。
这人对赵信倒是尽忠职守, 就是用的不是地方。
苏洮心中暗道。
苏洮看对方这样子, 怕是要大病一场。他寻思赵信也就这一个谋士, 真病死了西社城会盟就是有他照应,赵信这边恐怕也要出问题。
于是在胡普经过他身边时, 好心劝道:“胡军师我看你脸『色』不大好,可是一夜未眠?若是身体不适,今日还是回房休息一日为好。”
胡普守了一夜, 一个偷袭的人影都没见到,他之前信誓旦旦说的雷一刀会偷袭这话,现在看来,错的离谱。
胡普暗恨自己智计短浅, 在主公面前白丢了这么大一个脸。
正又羞又愧之间,就看到迎面而来的苏洮。
这时候换条路也来不及了,胡普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
然后他就听到苏洮讽刺他一夜未眠白做无用功, 大战当前他这个没用东西最好自觉回屋子里待着, 不要出来碍事!
胡普当即一口气没上来, 眼前一黑, 晕了过去。
苏洮刚说完, 就看着胡普两眼一翻, 瞬间倒了下来,哐叽就砸苏洮身上,差点把苏洮也给带倒。
苏洮哪里想得到胡普能脑补那么多,他就是随口一问而已。现在看胡普突然晕倒,苏洮觉得自己猜测果然正确,这还真就是熬一晚上夜就撑不住的主。
现在这情况怎么办?
苏洮只好无奈的叫了两个士卒,把胡普送去大夫那。
送走了那个自己给自己找罪受的胡普,苏洮觉得早起之后的头痛好像轻了一些。
今天还有一场大战,虽然主力是赵信,真刀实枪的他一个文士并没有什么用处,但是苏洮还是有些不放心,就打算去敌楼上看看。
胡家庄今日的气氛比昨日更加严肃,守备的士兵也都是一脸肃容。
苏洮上了敌楼之后,就看到赵信果不其然正在那里做最后的巡视。
这时天『色』已明,簌簌的风吹得敌楼上旗帜招展。苏洮站在敌楼之上向远处望去,可以清楚的看到雷一刀军营中升起的白『色』炊烟。
苏洮看了片刻,便对赵信拱手道:“赵将军,雷一刀今日必将来战,还望将军一切小心。”
“我自会注意。”赵信点点头,声音沉稳。
苏洮想着这雷一刀军中现在才开始造饭,怕是还要有一会儿才会过来。
当然他是希望雷一刀来的越晚越好,最好等援军到来雷一刀还在犹豫。但苏洮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即便雷一刀多疑,但眼前胡家庄的粮草实在是一个诱『惑』,他不会轻易放弃。
苏洮心中知晓雷一刀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才会进攻,先下无事,他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不如去休息一会儿。
但是他实在是不怎么放心,而且赵信唯一的谋士胡普晕过去还在大夫那里诊治,也不知道在雷一刀进攻之前能不能过来。要是胡普过不来,虽然想来雷一刀也出不了什么阴谋诡计,但苏洮觉得他还是盯着一些比较好。
唉,说不得他今天只得跟着赵信在敌楼上吹冷风。
苏洮在心中哀悼了自己失去的睡眠三秒钟,就打起精神查看敌楼上的布防。
因为昨日休息的好,今天胡家庄内的兵卒都十分精神。苏洮之前也没有机会仔细观察,现在看来,这些士卒的倒是看上去训练有素,令行禁止。
由此可见,赵信练兵的能力不错。训练有素的士兵是胜利的前提,苏洮又这样的士卒,屡战屡胜也是应当。
看来还是要对无衣教重新评价一番。苏洮想道。要是无衣教的护教军要是都有这样的素质,倒是可以期待无衣教在『乱』世之中成为一方霸主。
不过,无衣教的护教军要都是赵信手下这样的,那早该不止占领离州一地,而是得到更大的地盘了。这无衣教现在还龟缩在离州一地,那应该是还有什么问题限制了无衣教的发展。
什么问题呢?
苏洮想了想,然后惊悚的发现自己似乎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昨天和今天他看这些备战的兵卒都穿着甲胄,和以前他都奔的两个主公的兵卒并没有什么不同,就没有多想。但是现在他想起来了,这无衣教的人好像都喜欢大喊一声“无衣大神保佑!”然后脱光衣服去和敌人搏斗……
苏洮想到这里,心中咯噔一下:
他们、今天、不会……也在阵前脱衣服吧……
苏洮看了看那些守卫的兵卒。
上过战场见过血的老兵和没上过战场的新兵从气势上看就有区别。苏洮眼前这些明显都是经历过战场拼杀的老兵,平日里看不出来什么,但是大战当前这些老兵都十分沉稳,不会像新兵一样或慌『乱』害怕,或过于激动。
似乎不像能做出在战场上召唤无衣大神这种智障事情的士卒……吧?
苏洮想要相信一下自己的判断,但是他能判断出普通人,可这信无衣教的人他不是一般人啊。那思维还能和正常人思维还一不一样,这可不好说。说不定现在看着如磐石一般沉稳,上了战场就开始撕衣服……
他瞅了瞅自己身前站着的满身冰寒气息的赵信……作为主将,这人不会身先士卒,先扒光自己,然后其他士卒跟着扒光自己……
嗯……虽然提早能达成养眼的目的,但是他现在完全不想看到这样的场面。更何况本来雷一刀兵力就多,这边再撕衣服自我降低一波防御力,这不是自己给自己制造伤亡么。
苏洮觉得,他还是要委婉的提一提这件事情,劝阻一下赵信:你们其他时候呼叫无衣大神我举双手赞成,今天就先别召唤无衣大神了吧……
可是这话怎么说好?
劝阻一个教徒,不要进行他们教派的仪式,怎么看都是要被对方打死的行为。
不管了,成不成都要试一试。
苏洮鼓起勇气,开口道:“赵将军,我有一事相问。”
……
赵信一早就开始安排防务,毕竟今天要面对一场困难的战斗。
不过他没想到,苏洮竟然也会很早就到了这里,而且叮嘱之后并不离开,看样子是想参与这一次的战斗。
但赵信并不想让苏洮参与进来。毕竟战场上刀剑无眼,并不会因为苏洮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便放过他。
赵信想要让苏洮回到后方安全的地方,但赵信知道他直接说出原因,苏洮必然会拒绝,于是便想要找个理由支开苏洮。
可他一向不善于此,想了半天仍是没想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正在苦恼之时,就听到苏洮率先开口。
苏洮开口相询,只要是可以说的,赵信便不会隐瞒。于是赵信便道:“苏先生请说。”
苏洮问出口,但又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直接说你们不要在战场上作死脱衣服召唤无衣大神,恐怕是会闹出矛盾,苏洮觉得战前就内讧实在是自取灭亡。可不说又不行。
苏洮正烦恼间,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之前见到的胡普。
好了,找到办法了。
于是苏洮道:“赵将军,我来时正遇胡军师晕倒,送至军医处,说是受了风寒。昨日看胡军师还好,怎么今日就病了?”
赵信闻言沉默片刻,他虽然并不知情,但听到此时,便猜出知道胡普并没有听令回去休息,而是自作主张晚上在敌楼上盯了一宿。以胡普的身体,这么一宿折腾,肯定会病倒。
这件事虽然不是他的指示,但胡普是他的谋士,在外行为就代表着他的意思。若他现在说胡普是因昨夜守卫而生病,那摆明就是他不信任苏洮所言,暗中派了人出去。
胡普作为赵信唯一的谋士,赵信和他相处时间不短,非常了解胡普酷爱多思多想的秉『性』。胡普尚且如此,和胡普同为文士的苏洮恐怕也一样会思虑更多。
苏洮这么问,到底是因为真的不知晓胡普昨夜所做之事,却正巧撞上胡普生病,出于关心来询问。还是已经知道了事情缘由,表面上询问胡普身体,暗中质问他为何不信任于他?
赵信一时之间猜不透苏洮所想,便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好。
苏洮知道自己提出这件事来赵信并不好回答,但他提这事并不是来找赵信麻烦的,晚上守夜的事情应该是胡普自作主张的多,赵信若是不信任他,一开始就不会和他合作。
他提到胡普的身体,是为了引出另一件事来。于是不待赵信作答,苏洮就径自说道:“难不成昨天胡军师是向无衣大神祷告过,所以才受了风寒?”
无衣教中供奉的是无衣大神,无衣大神都不穿衣服,教徒祷告的时候自然也不穿衣服以示虔诚。
所以,苏洮话中的意思是:昨夜胡普是不是因为赤果果的祷告,给冻着了?
赵信闻言沉默了下来。
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是他,以及他军中的所有心腹,包括大部分士卒,虽然表面上都信奉无衣教,但他们其实都不是无衣教的信徒。
无衣教看似信徒众多,但这些信徒之中,有多少是像他一样被胁迫着加入进来的。这些年来他一点一点将这些人聚拢到自己麾下,总算让这些在无衣教压迫之下还有理智的人有了喘息之地,不至于被『逼』疯。
胡普也是因此才投奔了他。
胡普恨透了欺骗他长姐一家的无衣教,所以胡普根本就不可能在晚上去跟什么无衣大神祷告。
可现在既然苏洮这么问了,那和告诉苏洮实情,在战前与苏洮产生裂痕相比,胡普只能先担下这个给无衣大神祷告的名头。
于是赵信缓缓的,点了点头。
赵信脸『色』沉重,苏洮自然看的出来,而且这是在他刚刚问胡普是否是祷告之后发生的变化。苏洮心中疑『惑』,这祷告难道不是他们经常做的么?怎么问一下赵信的脸『色』就变得这么难看。
还是说因为胡普昨天守夜没有祷告,赵信才如此。
苏洮心想,要真是这样,这赵信也太为难胡普了。胡普那身体昨天熬个夜今日便晕倒,要是让他昨晚上大冷天在敌楼上『露』天赤果果祈祷,那今天怕不是就要给胡普发丧了。
这无衣教果然入不得,等灭了雷一刀,他便赶紧离开的好。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如何灭了雷一刀。
于是苏洮扯了这么多,终于将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我听闻贵教在天气寒冷之时,战场之上可以变通。现胡军师受寒病倒,那今日便也变通一下为好。”
天这么冷,你就别让底下的士卒在对战的时候果奔了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