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昌明回营之时, 夕阳还未落山。
他果然如同之前承诺的那样,带回了朔城太守的降书。
徐钊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便要大摆庆功宴。在顾昌明的极力拦阻之下,才作罢。
顾昌明道:“等完全接收朔城后再庆祝不迟。”
徐钊表面上笑着答应, 实际上一转过身, 脸『色』就沉了下来。
等顾昌明告退,帐中只有徐钊和燕凉二人之时,徐钊一掌拍向案几, 案几上顿时裂出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几乎从中间断开。
“他还知道什么事尊卑么?!”徐钊低吼道, “擅自决定免去朔城三年赋税, 他到底有没有将我这个主公放在眼里!”
燕凉在一旁劝道, “主公何必动怒, 顾昌明到底年纪轻, 有些不知轻重也正常,更何况他现在还有着劝降朔城的功绩, 主公看在这上面, 暂且忍让几分吧。”
“忍让如此竖子?!”徐钊听罢更加怒不可遏, “我不治他自作主张之罪已经是对他宽容至极, 倒是让他居功自傲!刚刚竟然还敢反驳我的话!他这是要做什么?!想自己做盟主是吗?!”
徐钊止不住怒火, 在帐中大发雷霆。燕凉站在一旁静静看着,直到徐钊发完怒自己平静下来。
燕凉倒了一杯茶水, 递到徐钊手边。
徐钊接过茶杯, 一饮而尽。
“还是燕先生谦逊有礼, 善解人意,”徐钊道,“这才是圣人所说的谦谦君子。”
燕凉只是垂眸轻笑,并不答话。
半晌之后,等徐钊情绪彻底平复,燕凉才缓缓开口道:“关于朔城,主公打算如何处置?”
“这朔城太守倒也有意思,别人归降的条件都是高官厚禄,他到好,要免三年赋税。”徐钊道,“若不是顾昌明自作主张,我倒不在乎这三年赋税,但现在么”
徐钊冷笑道:“这朔城到我手中,还不是想如何便如何!”
燕凉闻言,却微微摇头:“主公此言差矣。”
徐钊被反驳,却也不生气,反倒是笑了:“先生莫不是担心我会意气用事,屠了朔城?”
燕凉看徐钊的神『色』片刻,面『露』恍然之『色』,“倒是我小觑主公了。主公雄才伟略,怎会为逞一时之快而耽误大业。”
徐钊闻言哈哈大笑:“原来竟还有燕先生猜错的时候。”
燕凉笑着摇头道:“人非圣贤,我自然也有算错的时候,还望到时候主公多加提点,不要让我犯下大错。”
徐钊又是一通大笑。
这次之后徐钊终于心情舒畅了起来,他对着燕凉一笑,说出的话却阴冷刺骨:“不着急,时间还长得很,总有机会”
顾昌明回到帐中,心情难得一见的好了起来。
这是他自从燕凉来到徐钊麾下之后,心中一直存着一团郁气,在知道是苏洮想出攻下东磨关的计策之后,顾昌明更是郁结于心。
现在,他终于靠着自己的能力建立了实打实的功绩。
朔城虽然不如东磨关,但这毕竟是一个好的开始。再者他与苏洮决一胜负的地方是中峡关,东磨关是他思虑不周,疏忽了,但中峡关上,他可不会再输!
而徐钊经此一事之后,应是更加重视于他。
这样以来,无论是苏洮那里,还是燕凉那里,他顾昌明都不会再处于劣势。
顾昌明想到这里,顿时觉得笼罩自己心头数月的阴霾都散了一半。
他静坐在帐中喝茶,脸上难得带了些笑容。
书童阿青侍立一旁,见到顾昌明心情好,心中也不由落下一块大石。
这些日子以来,他看着公子一直郁郁不得志,心中也替公子不平。
明明公子有着不属于任何人的才华,只是因为不得施展,这才名声不显。
然而徐盟主却是个好名之人,栖云山人燕凉声名在外,徐盟主便事事倚重,句句听从。而公子的劝谏,却只能得到一个敷衍的回复。
阿青因自身经历而十分早熟,看人待物虽然经验不足,但是也有自己的一套见解。
这徐盟主虽然势力强大,但并不值得公子追随左右。
只是这些话显然不合适他一个书童去说。
好在现在事情有了转机,公子连立两功,徐盟主明显重视起了公子。
只是,他还有一些事情想不大明白。
顾昌明看到自己的书童阿青低着头的站在一旁,然而视线却没什么焦距,这显然是在思考什么。
阿青虽然是顾昌明的书童,但顾昌明并不将阿青当做下人,反而经常为阿青解答一些问题。
这次,顾昌明也如往常一般,见阿青心有疑『惑』,便主动开口道:“有什么问题,不妨说出来。”
阿青听到顾昌明的声音,回过神来,先是为自己刚刚的心不在焉道歉,才开口问道:“公子,你在徐盟主那里立下军令状的时候,是不是已经对劝降朔城太守有了十足的把握?”
“孺子可教。”顾昌明听到阿青的话,缓缓『露』出一个笑来:“任何事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因为总可能有意料不到的意外。劝降朔城太守这件事也不例外。不过这件事我虽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却有八成。你猜猜看,我这八成把握凭借的是什么?”
阿青低头想了想,才道:“公子是方大人故友之子,也算是方大人的子侄,这样的关系可保公子『性』命无忧。但这不代表方大人一定会听公子劝说降了义军。”
“对。”顾昌明道,“私下里关系再好,到了生死存亡之际,这关系也算不得什么。”
“我猜,”阿青低声道,“公子有八成把握劝降太守大人,使因为那封信吧。”
“哦?”顾昌明反问道,“阿青,我和你说过那封信的内容。一封整篇都是斥责我从贼的信,按理说向我表示的是对方与贼人划清界限的决心,怎么就能成了我的依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