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看狄青本人,面上仍然保持着淡淡的表情。
刘平站于旁侧,不由得轻叹一声,不亏是熟悉的“冷面伙长”,即使处于曹琮这等镇守的边关大将面前,仍能保持面不改色。
于旁人之称赞,更能保持心平气和。就是这等风度,如一般的将领,即难以比拟。
“你的箭法很不错!”曹琮回过头,颔首道。
狄青到此时,方抱拳回礼道:“谢将军夸赞,末将所行,单以箭法,只是微不足道,比不过将军等人,于边关之所,护卫大宋边境这么长时间!”
狄青这话说得漂亮,但看曹琮这个经常不善笑容的人,在此时也是哈哈大笑,然后拍着狄青坚实的臂膀,道:“汝等也都不错,将来必为军中栋梁,守卫宋土,人人有责。
而汝等之功劳,我自当向京师的天子汇报!”
在看到狄青之后,曹琮非常喜爱,接着问道:“汝之能力不凡,可愿来我帐下效力。”
此中之话,更是明明白白的拉拢,一时间,帐内包括吴校尉等人,皆有侧眸。
加入曹氏,那就是有了大靠山。何况当下的曹氏,便是在曹彬去世之后,依然处于大宋顶级权贵之中,于军中之权力,让人生畏。
有这么一个靠山,可以想象的是,再凭借狄青今次表现出来的个人能力,将来自当建功立业!
“末将谢过将军好意!但末将方才加入军中,一切军务尚不熟悉,当以从基层做起,未来若有机会,非常乐于在将军指挥下作战!”
可是,出乎众人预料的是,狄青竟然拒绝了,而且拒绝的毫无迟疑,很是果决。
许多人面露震惊之色,心叹,就这么放弃了,若是他们为曹氏将门拉拢,那定然是率先同意。
曹琮的养气功夫很好,他也见惯了如同狄青这般,初入到军营之内,心高气傲之辈。
他于少年时,何尝不是这般?
遂而,只是淡淡一笑,待于刘平等人问询几句,说了几句场面话,即让之各自散去。
出了营帐之内,伙头兵十来人,都有些沉默。
在看向伙长狄青之时,表情亦多复杂。
刘平则是感叹,狄青当以为能经得住考验之人。这次战事,已经开始展露头角,便是于边关之战中,名声会越传越远。
这次虽没有进入曹氏一系效力,但是将来之机遇,谁又能说得清楚?
“伙长……”
孙卫刚喊了两个字,狄青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似的。
然后,一转头,冷着面孔道:“锅里的羊肉快要好了,也不知道老夏他们会不会掌控好火候。
做饭这事情,还是我们专业,大家都快些回去帮忙吧!”
“是,伙长!”
众人纷纷应声。
刘平则是走在了后面,同狄青走在最后,他考虑片刻,道:“昨夜吴校尉言道,我等今次战事之后,就各自脱离伙头兵,不知会将我等调集到哪里去?”
问起这个事情,狄青也是思索了一会,才抬头,看向远方,带着猜测道:“这次解救的宋人不少,即如今次,大概让我们带领他们吧!”
狄青的猜测很正确,也就在伙头兵们,做完这最后一顿饭食后,吴校尉也出了大帐,来到了众人面前,宣布了伙头兵十个多人的安排。
赫然是管理解救下来的宋人。
当下边关战事紧要,每一个人都是宝贵的。
按照曹琮之安排,便是接下来的宋人,除过妇孺之外,余者无不要重新编入军中,组成新的一队兵士,以便应对西夏人接下赖可能展开的更大范围的侵犯。
便如今次,西夏人调集的,乃是数十万的兵力,于大宋西北之地,或志在必得。
昨夜的胜利,于西夏人总体进攻,并无太大的影响,也仅仅是拖延了洗往兴平城这一路的进攻速度。
要想继续保护好兴平城,则必须加强防范,最好的办法,就是趁势再次拿回清平关。
在兴平城一线,指挥作战之主将,原本是大将成绩,但因成绩在半月前的伏击中丧命,于当下,实际以副将余年为主,余年前次率部到了流井堡。
而于今次,曹琮到来,故而,便是兴平城当下之战事。实际上,按照曹玮之命,再着手平衡各势力,以曹琮和余年共同协助。
刘平等部,便是在曹琮到来以后,拿着俘获之粮草,依旧没有选择踏入兴平城内。
而是在修整一夜后,曹琮得到流井堡传来的讯报,一共几十部人马,共同开赴清平关前线。
清平关距离兴平城,不过一日半的路程。但为了防范西夏之骑兵,曹琮特意让各部速度放缓慢一些。
刘平等人运气不错,伙头兵十人,于狄青带领下,领着五百人马,跟在后面。
当下狄青为军候,其人随之提拔了刘平作为军司马。便是狄青不在身边的时候,刘平所发之命令,即如军令。
于此,刘平倒是没有多少兴奋劲,不像是孙卫,能领五十个人,就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
当然,刘平也有开心的事情。
即是昨日间,同属于皇太后刘娥之下,并与军中安插的探子,主动找上门了。
让刘平在当时多少有些意外的是,其人竟然是勋贵营中的一员。
即是此间纨绔,刘平当年还见过两面,名叫郑向。
郑向在东京纨绔圈子中,属于那种老实巴交的类型。这种类型,自常受人欺负,不过郑向老实归老实,但因为和曹氏一般,郑氏也是将门世家,遂而,郑向即便怎么不想学武,自身也是有着不俗的武力。
在打架之中,也从没有吃过亏,这样一来二去,旁人也都不敢打斗郑向。
面对刘平,郑向同样有印象。
只不过现在勋贵营和刘平等人所在的降兵营不在一路,如吕哺安等人,更难发现刘平即于此军中。故,若非郑向一人知晓,且来巡视,是很难发现刘平的真实身份的。
在面见刘平以后,刘平即将昨夜之战事,还有个中见闻,一下口述给了郑向。
至于郑向会以声名样的方式,什么样的渠道,将消息送回到宫里,那就是郑向自己该考虑的问题。
总之,将一些事情一旦道出,刘平之于本人,则是一身轻。
姑母也好,皇帝表弟也好,皆未说明,其人当于西北边军中,具体待上多久。但从当下这等情况来看,应该不会太短。
现在最需要的,自然是保护好自己的小命。
想前夜那种略带着冒险的行为,即是刘平于事后思索过,自觉还有更妥当的办法。
言而,之前的那般行为,下次绝不可取,于战事面前,不应该慌乱,还应该多动动脑子,即以最小的伤亡代价,取得最大的胜利。尤其当下,他与狄青,已经共同带领着此间的数百名兵士。所谓性命,已经不局限于一人,或是十人,是以百人之巨。
东京城。
即是边关的战事再怎么紧张,城内的繁华,就从未有过减少。
富家权贵该玩乐的玩乐,黔首家庭,为了活下去,该出苦力劳作者,自要努力出力劳作。
便是刘宅,之前被莫须有的名义封掉之后,这几日间,重新恢复了正常。
只不过,紧邻的游乐场,这些时日来,但因为开封府管辖以后,每个人进入者,需要交纳大量之费用,导致人数锐减。
在刘平之于本心,以为东京城百姓兴建之游乐场,于不知不觉间,则成为了权贵的玩耍之地,官吏的敛财之所。只是这等事情,也无以找人说道。
而之前非常红火的万卷书局,近一月来,算是彻底的失去了原来之模样。不再印刷之前的小说不说,但看所有的小说作者,也全都被赶了出去,万卷书局渐渐成为依附国子监之所,开始印刷国子监批准之书籍。
但于实际上,在小说此中事物流行下,想要制止已经不可能。一些商家寻到了商机,果断的将其中小说作者给请了过去,开启了小作坊,偷偷制作贩卖。渐渐地,于东京城内,还形成了于此独特的生意提体系,渐渐养活了一大批人。
另有城外,之前为天子御笔书写的安庆书院,这么长时间来,变化也是巨大。
之前乱七八糟的各馆,经过整顿,而今多是以教授学识的儒学馆为主。至于像商馆之类的,更是被直接取消……
此番变动之下,还别说,本于此求学的各家各户学子,却是不干了,纷纷不来上课。看到这等结果,刚刚接替刘平,新到任的安庆书院院长,着急不已,但也没有办法,谁让这是朝中诸公安排下来的任务。
欧阳修实际也被安庆书院今次产生的变端,弄得唏嘘不已。
但因年龄等问题,在安庆书院新院长上任之后,辞退了一大批人,其中就包括他。
见此,欧阳修不得不带着家中老仆,返回之前于东京城租住的小院,继续续租生活,以备之后的科举。
便是此番各种操作之下,影响的不止是安庆书院的学子和讲师,另有各家各户的家长。
一些消息灵通者,都有些叹息,原来的安庆书院院长,好好为天子做事不好吗?谁让得罪了一大群人,现在倒好,便是个人也落得那个下场,再如自家子嗣送入的安庆书院,也不是从前那个模样。
吕文茵这几天,便是因为暑热,加上肚子越来越大,行走不便,也没再返回东京城,即是那里的刘宅归还之后,她按照刘平的嘱托,也没有再回去。
其之本人,则是老老实实的待在皇家庄园养胎,偶尔会看看书,即是对着肚子里的孩子说说话。
今日,天气晴朗,吕文茵在小翠等人的搀扶下,来到庄园外的农田里散步。
正在欣赏花香的时候,忽然发现丑奴,一蹦一跳的从远处的小道上跑了过来。
“吕家娘子好消息好消息!”
丑奴的公鸡嗓子,一如既往的响亮,便是隔着老远也能听到,而且很有穿透力。
来到了近前,不等吕文茵发问,但看丑奴躬身道:“方才宫里传出消息,小郎之部,于兴平城之地,大破西夏军,取得了大捷!
哦,对了,宫里的消息,是太后亲自让人送来的,一同送来的,还有一些礼物。
小人让人将之拿到库房之中了!”
大捷!
兴平城!
吕文茵知书达礼,这些日间,她思念刘平,常于地图边关形势多有了解。
遂在丑奴这么一说,她当即明白战事发生之地,具体在哪里了!
而看宫里送出礼物,很显然,宫里的太后,知道更为详细之事。她的丈夫刘平,于此间,甚至立有大功。
但于丈夫被发配军中之事,于家舍之中,也只有丑奴、小翠亲近之人知道,吕文茵也没有左右传扬之打算。
因为便是军中,她亦能猜到,应多派系争斗,让自家丈夫能安稳渡过是以为极好。
“起来吧!等会下去,自领一些赏钱!”
当下工坊生意继续,又没有了安庆书院那个无底洞花钱,便是吕文茵执掌下的刘家,每日也可以用日进斗金来形容。
而作为家中主母,吕文茵于家中仆从,或是其他侍者,都很大方,亦是赏罚分明。
丑奴随之应声离开。
小翠于侧,见吕文茵嘴角难得露出的笑容,道:“小娘子放心即是,小郎君遇事经常能逢凶化吉。便是旁人感叹之凶险边关,小郎君今之一去,就立下了大功,将来也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回来。
却是小娘子,一定要保重好身体。
还有一事,即是吕府接近之寿宴……”
此中寿宴,乃是吕夷简之前延期的寿宴,作为子女,吕文茵自当是参加的。
但因前几次事情,弄得吕文茵与吕家,尤其和父亲吕夷简之间的关系,有些冷淡。
现在小翠说起,吕文茵在思考后,道:“送些礼物上门,就说我怀有身孕,当下出行不方便!”
小翠于旁叹息一声,然后应下此事。
正在此时,但看刚刚离开的丑奴,又回来了!
这次同样是来往匆急,有些累的气喘吁吁。
“小娘子,吕公子回来了!小人已经将之安排在了客舍!”
吕文茵眉头一展,复又紧皱,低声道:“可是我四兄回来了?那就去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