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宗城外,临时营地。
面饼、鱼肉、鱼羹管够。
尽管如此,在唾手可得的食物面前,官军,无论是士卒还是将领尽皆爆发出了人性的贪婪。
许是饿久了,饿怕了,
什么汉家军威,什么朝廷威仪全都抛置于脑后,这些东西远没有手中的面饼扎实,更没有碗中的鱼羹来得香。
不少官军将士因为吃得太急,被鱼刺卡住了喉咙,被面饼噎得捶胸顿足,甚至有的因为肠胃不适应,反而将吃进胃里的食物全部吐了出来。
总之,将偌大一片的临时营地,弄得乌烟瘴气,一片狼藉。
张合和卢沛席地而坐,大口咀嚼着嘴里的面饼,时不时的还往嘴里送一口鱼汤,方便下咽。
“儁乂啊,你知道吗,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觉得面饼这么好吃,这么香!”卢沛嗫嚅道。
张合没有搭理卢沛,伸着脑袋四处张望,当他看到皇甫嵩正盘坐在地上,擦拭着自己的配刀时,不由一怔。
因为皇甫嵩的身边只放了半张饼,显然皇甫嵩只吃了一半。
他还记得皇甫嵩说过,自己年龄大了,吃不了那么多……
“义真将军不吃鱼吗?光吃面饼,连鱼汤都不喝,也咽的下去?”卢沛吐槽道。
“鱼?鱼汤?”张合一愣,怔怔的看着碗中的鱼汤。
接着,张合只觉得自己胃里一阵翻涌,趴在地上狂吐不止。
卢沛见状,不由诧异的问道:“你怎么了?吃太急了?”
张合伸手想要说什么,却被胃里的东西占据了口鼻。
卢沛看着张合的呕吐物,有些嫌弃的将自己的屁股往边上挪了挪,开口道:“一看你就是没经验,饿久了,突然吃东西,一定要细嚼慢咽,就像我这样,吃一口面饼,喝一口鱼汤,人间美味啊!”
“鱼……鱼……”张合指着清江的方向,艰难道。
“鱼?这鱼挺好吃的啊!”卢沛道。
“这鱼是清江的鱼……”
“你脑子糊涂了吧,鱼不是清江里的鱼难道是地上…………”说到这里,卢沛没有继续说下去了,因为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卢沛抬起手中的碗,看着碗里的鱼头……“呕……呕………呕…………”
皇甫嵩将擦拭好的刀收回刀鞘中,这把刀是陛下亲赐的,自然不会缴械出去,况且以他的身份,将刀留在身边,自然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长年征战的警觉,让他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起身南望,果然,守在黄巾军寨外的三万黄巾士卒缓缓的朝着他们围了过来。
当其中一个方阵移动到了他们的北面,也就是广宗城的南城门时,便不再移动了,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们。
一些官军将士也察觉到了黄巾军将他们一北一南的围在了中间,心中虽然惊疑,但他们却不为所动。
他们心里也明白,自己的兵刃都交出去了,又片甲不沾身,若黄巾军真的要对他们下手,他们赤手空拳的,也是无力抵抗。
再说了,就算真的要对他们下手,何必又要给他们吃食呢?
两万官军中,也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其中便有张合和卢沛。
两人很快的来到了皇甫嵩的身边,将皇甫嵩隐隐的护在了身后。
“将军,这些黄巾军来者不善啊!”张合提醒道。
“赵常侍不是都已经谈好了吗,这又是玩的哪一出啊?”卢沛心中苦涩。
刚刚建立起活下去的希望,在这一刻竟又有些飘忽不定了。
皇甫嵩没有说话,神情淡然的看向黄巾军中为首的那名将领……
“那人应该就是皇甫嵩了吧,他正看着你呢。”褚燕说道。
周仓面沉如水,眼中尽显杀机,毫不示弱的迎视着皇甫嵩的目光。
“他想看就让他看吧,反正待他们吃饱喝足了,就送他们上路!”周仓寒声道。
褚燕一愣,看了一眼毫不掩藏杀机的周仓,又回身看了看身后的两万严阵以待的黄巾将士,心中悻悻,低声问道:“元福啊,你该不会真的要对他们下杀手吧?”
“啊?”周仓一怔,转头看向褚燕,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褚燕叹了口气,答道:“我要杀人这四个字都差写你脸上了!”
周仓问道:“赵云那小子呢?”
“在给张牛角讲长平之战呢……”
“…………”周仓心中一凛,清了清嗓子又问道:“那阉货呢?”
“在和田先生讨论南下的路线呢……”
“雷公呢?”
“没见着。”
“正正好,”周仓颔首道。
褚燕喉头微动,低声道:“元福啊,你先冷静一下,少主常跟我说,为将者,格局要大,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显然少主没有给你说另外一句话。”周仓淡淡道。
“另一句话?”褚燕一愣,不由问道:“另一句是什么?”
“人不狠,站不稳!”
“………………”褚燕。
就在这时,一名哨骑策马而来,眼中尽是惊慌之意。
“禀报将军,雷公……雷公所部两万精锐出军寨了!”
周仓和褚燕皆是一惊,这………什么情况?
虽然他们都是自领一军的将领,但没有少主的兵符,擅自调动兵马便有抗命之罪,严重者,或许会以叛逆之罪论处。
“雷公所部朝什么地方去了?”周仓皱眉道。
“朝咱们这里来了……”这就是哨骑惊慌的地方。
昨日雷公与众将军闹得不欢而散,很多士卒都听说了,雷公不满少主接受招安,更不满少主放过杀害人公将军的两万官军。
这个时候带着本部的两万兵马过来,难道是要在周将军的眼皮底下动手杀人?
军中谋士田先生责令周将军务必看护好这两万官军,若雷公真要来截杀,岂不就要和周将军发生冲突吗……
行伍之人都知道,在营寨中,兵马无法聚集,就算发生争执械斗,也就百十人的规模。
可现在,
周仓麾下三万精锐全数在这里,雷公所部两万,若在这里发生争执,动了刀兵,后果不堪设想。
随着军阵移动的铿锵声传来,雷公所部的两万精锐出现在西面,开赴到了周仓的军阵左侧。
周仓抬眼看向雷公,此时,雷公也看向了周仓,两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周遭的空气瞬间凝固了起来。
这一幕,不仅让两边的黄巾军摸不着头脑,更是让临时营地中的官军也傻眼了,纷纷起身朝西南面观望。
“雷公,你可有少主的兵符?”周仓朗声喝问道。
雷公面如寒铁,眼中杀机昂然道:“没有!”
“没有少主的兵符,擅自调动兵马,你可知是什么下场!”
雷公身后的两万黄巾军一听自家将军没有少主的兵符,不由一愣,不由面面相觑,心中更是疑惑自家将军到底要做什么?
反叛?
绝对不可能!
雷公在黄巾军中向来以忠义着称,又是天公将军的心腹爱将,
张昊是什么人?
天公将军张角之子,黄巾军的少主!
雷公绝不会反叛的!
雷公朗声笑道:“我当然知道,但在这之前,我得先做一件事!”
周仓眼睛微眯,朗声问道:“何事!”
雷公没有回答周仓的话,而是调转马头,拔出腰间的长刀,朝着身后的两万将士,朗声问道:
“将士们,你们可还记得少主在祭奠人公将军和数万战死的袍泽时所下达的军令吗!”
雷公的话,让他身后的两万黄巾将士浑身一颤,清澈的眼眸逐渐被浓郁的杀机所代替。
众将士振臂高呼道:
“不留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