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贺贤打开箱子,看见里面的钱,眼睛都直了。“这怎么也得有四五十万吧!这么多,可真沉呐!”
“五十万。”
他跟他说的是欠了三十万,但他却给了五十万。
贺贤别提有多高兴,嘴都笑的合不拢,一个劲的夸赞,“欸,老子真是有福气有个这么孝顺懂事的儿子啊,不枉爸疼你一场啊,哪像那个贱人生的,病秧子,净败老子家业,要不是他,老子早发达了!”
“爸。”他重重的喊了一声。
“爸知道你疼他,我不打他便是。”
“轶宁已经走了。”
“拖了那么多年,早该走了,不差这一会。”语气凉薄,完全不像是一个做父亲的姿态,反倒像水深火热的仇人。“哟,还带了酒,这可是好酒啊,上千元一两,来来来,咱爷俩喝一个,庆祝庆祝那个累赘终于不在了。”
贺南昭面不改色,但此时却心如刀绞,他不知道,轶宁对他而言究竟是什么,小时候他以为只要自己不懂事了,他就会注意到优秀的弟弟,然而并不是,他自私从来偏爱他自己,任何人都与他无关。
贺轶宁五岁的时候手被开水烫到哭了,贺贤嫌他吵,娇气,掐着他的脖子一壶滚烫的开水就这么倒在了贺轶宁的身上,要不是房东钟强听到了叫声下楼拍门闯进去,或许那个时候,贺轶宁已经被他弄死了。
钟强想报警处理,但看在两个孩子的面子上没有执意下去,毕竟是生父。
是啊,毕竟是生父,在很多人看来,父爱如山,天底下没有哪个父亲会不要自己的孩子,可是他却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人性的丑陋,有些人,从来就不配为人。
后来,宁锡韫问他,“为什么一定要杀他不可?”
他的回答是,“为什么一定不能杀?”
这种人活着只会是社会的蛀虫,如果活着,就会有第二个司眠那样单纯美好的孩子,却因为坏人的一念之差成为了终生可怕的阴影。
三年前,贺贤因为涉嫌猥亵少女的罪名进了牢狱,罪名成立,判刑三年,那个女孩叫司眠,只有十五岁,他的父亲是一个大公司的老总,家庭和睦,但是贺贤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司眠不止一次又一次的崩溃自杀,得了抑郁症把自己逼疯,进了精神病院。
是啊,为什么,一定不能杀?
理由又是什么?
又在争议什么?
凭什么受害者要承受一生的痛而施暴者却在坐了几年牢后逍遥法外。
贺南昭自首,交代了整个犯罪过程的经过,尸体被冰冻处理过,死亡时间不正确,所以也造就了他的不在场证明。
贺贤是在争执的时候后脑勺磕到了桌角,加上被打晕后从楼上扔下来拖走,所以头部以及身体多处都有严重的骨折或损伤。
那天宁锡韫救猫时从二楼掉下来的那张破沙发上残留的一点血迹,提取出了贺南昭的DNA,许是在完成这件事时被利器割伤过,或许是与被害人起了冲突。
人是被活生生闷死的,丢进河里,浸泡整整七天才浮上来,在最初判定的错误死亡时间那天,有三个人分别都有动机,司眠的父亲,司垣,他的车子正好经过案发现场并停留,韩俊元,打牌同伙,死亡的前两天发生过激烈的口角以及打斗,还有吴苁女士,隔壁邻居,因为贺贤时常骚扰她,逼得她的丈夫与她离婚,后来没办法只好去告他,但终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二十四小时之后无罪释放,在那天,出现在案发现场,原因不明。
这三个人,都与他的死有密切的关系却又没关系,然而这只是障眼法。
谁又能想到,真正的凶手反而是那个最不可能的人,贺贤生性好赌游手好闲,但也从未对贺南昭做过什么实质性的伤害,顶多是醉酒后谩骂几句却从未动手打过。
这个案件的处理时长过于漫长,但看在贺南昭真心悔改自首的情况下,减轻一年,判有期徒刑十年,他自首那天,他最后联系的一个人,是姜翊。
“南昭哥,你为什么?”后面的话,她说不出来,声线哽咽,想哭但是又不能哭。
“我不后悔,就算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选择。”他的目光依旧沉定,眉眼温润如初,尽管穿着刺眼与他个人极其不符的橙色囚服,也不减他的傲然风骨。
“你真傻。”
“阿翊,小宁已经不在了,他走之前跟我说,别让你哭,下辈子,他再来找你...”
在管理人员催促之前,姜翊最后给了他一个拥抱,声音很细,但足够听清,“十五天内,我会提出上诉。”
“不用。”毫无意义。
姜翊执意坚持,“贺贤有暴力倾向,他打了轶宁十多年,即使不是针对你也是针对轶宁,南昭哥我也不完全是为了你,我是为了他。”
逻辑清晰,理由充分。
他,无话可说。
末了,姜翊无声的笑笑,拍了一下他肩膀,“放心吧!我现在可是一名出色的律师,就算不能把你从里面捞出来,减轻刑罚还是可以的,等我。”
“嗯,等你。”
那天午后,姜翊去了贺轶宁的墓地,编号369,王蔷。
“安安,贺轶宁的墓地编号是什么?”
“369啊,怎么了?”
“没事,我这有点事,先挂了。”
通话结束,
姜翊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天开始暗下来才离开。
十二月的最后半个月,温州市迎来了第一场初雪。
原本与秦家约好时间拜访也因为重感冒推迟了,林长安体寒,一到冬天身体就非常虚弱,跟个病秧子似的,时不时的咳嗽。
天色渐晚,晚霞落下,天空中的星星活跃的眨眼睛,屋内,林长安想起身喝水,喉咙干痒,止不住的咳。
刚离开一会的顾砚白听到声音从门外进来,手里拿了药,过去扶她起来,轻轻安抚她的后背,“深深,慢慢来,别急。”
“好难受。”她的声音带着重感冒的鼻音,脑袋靠在他怀里,软的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