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百感交集,表情挣扎着,然后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然后又陷入沉默。
仇恨......曾经这个词离她是多么的远。她不想杀任何人,即使她已经失去了一个亲人。月华还记得那些古老的歌谣,那些旋律还在她脑中鼓动,纪念着美好的日子。
自偷跑出洛特兰,她见识过人类社会。诚然,她见过那些盯上她羽毛与相貌的贪婪人类,他们眼中只有利益,毫不讲慈悲仗义。但同时,她也见过那些拥有美好品德的人类。他们发着光,不自觉的吸引着她,鼓动着她。他们曾向她伸出过援手,他们曾对她报以笑容,她明白他们也有家人,她明白这些人类心中也充满爱......
更何况,现在有人将她视为友人,待她如同胞。他们生死之交,命运相牵。就像是瓦斯塔亚人之间那纯粹的关心,更像是诗集中那种理想的浪漫主义。
“不能一概而论。”她低声念叨。
那男人没听清,他问:“你说什么?”
“我说,不能一概而论。”她小心翼翼的把信收好,然后将闪着幽兰光芒的月光石带到了自己的脖子上。银白透蓝的光掩映她的脸庞,让他看清了黑夜中月华脸上的表情。
她的泪痕未干,硬是忍下了悲痛和愤怒,她的眼神决然的盯着他所在的位置,一字一顿,他听得非常清楚:“我见过人类,我比你们了解得多得多。你们的见解太过偏执与片面,人类不能一概而论。你们从没和人类相处过,也没真正的倾听过他们,先入为主的误会会让两个种族的仇恨加深。事情并非无可挽回,战争不是唯一出路。我们所需要的,所欠缺的东西,连我们自己都没有发现。怒火会让我们失去更多,理智才能将我们引向均衡和启迪。”
“你知道你刚刚说了什么?”他心中仅存的耐心也没有了,只剩下冷酷和蔑视。他怒极反笑:“亲人的血液都无法唤醒你心中的良知,看来你无药可救。真是本末倒置,罔顾人伦!”
“这就是我们欠缺的理智。我们的同胞流了血,我们就该让更多的人流血吗?!我知道艾欧尼亚人的事情,他们也是为了保护家园才......其实他们都是善良的,如果我们朝其它方向努力的话......”
她急着想辩解什么,却被冷冷两字生生打断。
“败类。”
一阵比刚刚更深刻的绞痛涌上心脏,她的手握得很紧,里面都是冷汗。
一字一句,深刻无比:“我要将你的言行告诉你的亲族,你的祖先会因你蒙羞。你不过是一个擅长诡辩,冷血无情的叛徒,甚至比阿库尼尔更加恶劣。”
“我不是......我很难跟你们讲道理,为什么你们都这样想?我只是想寻找一条和平的道路,到那时我们都能解除误会,谁也不用......死。”月华试着去解释,随后很快意识到那不过是徒劳。她抬起手,想从腰上解下什么,但又在脑中做着强烈的思想斗争。
似乎她只有一个选择了,黯然的将腰间的细剑解下,郑重的双手将剑交付给了那个男人:“我知道你们不理解我,我也不再寻求理解了。但是,我永不怨恨你们,我的同胞。”
“这个词从你口中说出来真令人恶心。”他瞥着月华的同时,伸手。
“等我找到那条路时,你们就不会这么说了。”月华似乎很不舍交过这把剑,“可我知道在那之前,我不能回家,也听不到因呗喊我黛达......但他们仍然,是我所珍视的。”
男人夺过那把剑,还不忘嘲讽:“我并不觉得你有多珍视他们。”
“将我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他们,别漏一个字。”月华转身,面对巷子的唯一出口。
“当然。”长角的男人先一步往巷子出口走,擦身而过时还推了她一把。
月光如水,在星风中回转,荡起阵阵涟漪......一缕银白光辉藏入青黑色的薄纱中,沉浸于银色的光海中。暮夜,几飘稀稀落落的闪光与潮湿的夜气交织在一起,从地面升腾起水雾,从眼中升腾起水雾。
在这片黑夜中走着,月亮高挂。轻哼几句家乡的歌谣,那些歌声似寂静中的风铃,又像风中飘渺萤火,轻盈无比。
走着,走着......一片开阔的栈道向海的方向敞开,天空的深蓝倾泻于蔚绿的海面,交界之处一片耀眼的银。夜极深,渔船的灯火微弱如烛光,海浪与风交织着,谱写一首向更远处寄托乡情的旋律。
静极了,轻极了。月华停下了自己的声音,发现在这片黑暗中只有她自己。家家灯火开始熄灭,街边小店也开始打烊,一种深刻悲伤的感情从心底油然而生。
她从没这种孤独感,非常孤独。曾经,她带上了竖琴与剑,带上了好奇与勇敢,踏上了这条探险之旅。她心怀憧憬,保持乐观,从未有过这种负面情感......但是现在,她想自己或许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
“我在风中飞舞,享受到了自由的美妙......却忘记了,我却忘记了......”她向栈道的边缘走去,趴在栏杆上,“我忘记了那只会离家越来越远。”
她把手伸向天空,想触摸皎月的轻纱:“这不过是我自己的选择,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某些东西,总会付出代价。”露出了苦涩的笑容:“我是对的吗?我记得那些和平的日子......我们在山坡上跳舞,就像火焰在翻飞......我们共同在阳光下欢笑......是什么时候,变了呢?”
风在倾听着。
“败类......吗。”
星辰闪烁。
月华拍打了自己的脸颊,希望让自己振作起来,但那非常难。想到还有人在等着她,她加快了返回的脚步。
一条建筑间短暂的通道,漆黑无比。甬道里堆满了杂物,只留一人身位。她想也没想就往里钻,企图缩短返回路程。
经过杂物间,她打了一激灵,僵在了原地。这时她才发现,她的身后站了一个黑影。
月华没敢回头,她直愣愣的瞪大眼睛惊恐的盯着地上的影子。不知是否为幻觉,她似乎看见那影子在地上开始扭曲,逐渐变大,那似人形,又不似人形的黑影,在这片狭**仄的通道中,给她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
下意识将手放到腰间,突然发现没有剑!
她不禁尖叫了起来,但很快被一只粗糙有茧的手捂住了口鼻。惊慌中的理智让她意识到了这是一个人类男性,在猛烈的挣扎拉扯中她意识到了这个男性的力量在她之上,吓得她用后肘连续给了这个男人几下肘击。
一声闷哼,身后的那人放开了她,然后她挣脱了。
一句带有浓厚酒气的话从黑暗中发出:“是我......你下手真够毒......”月华马上认出了这是肖恩的声音,她震惊的转过头,后者正捂着肋骨从阴影里缓缓走出。
此时她松了口气,但随之而来的是埋怨。
“你下手真狠哪,我想我受重伤了。”肖恩扶着墙走到了灯光下,然后靠着墙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我怎么知道是你?你不是喝趴下了吗?”
她看见他挤了挤眼睛:“肖恩从不喝醉。”
“你刚刚那样,我还以为是......差点就拔剑了。”
“那我真是要感谢你不杀之恩。”他的表情似笑非笑,像是意有所指,“对了,剑客小姐,你的剑呢?”
“你!”她一阵气结,“你在跟踪我!”
“我恰巧路过。”一本正经的笑意。
月华连续给了他几个白眼:“你这是变态行为,知道吗?”
“比尔吉沃特的变态比我刚刚的行为过分多了,小姑娘。”他揉了揉太阳穴,收起了笑容,“你该庆幸,是我在跟踪你,而不是其它居心叵测的人。否则,就像刚刚那样。”
“你就挺居心叵测的!”她跺脚。
“恐怖吗?”他认真的盯着她。
“你!你说呢!”
“恐怖就好,起码能让你长长记性。”
“下次,你这只蠢鸟。”他一字一顿,“别他娘到处乱飞!”
一簇火焰在心底燃起,从未有过。月华别过脸,朝向黑暗。她躲闪着不敢看这个人类伙伴,希望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她脸上的泪痕。
肖恩早就看出了倪端:“现在,你可以跟我谈谈你的剑了。”
“我没事。”月华眼中蓄满泪水,快步向前走。
“我不认为你没事。”他跟在她后方走着,“平时这个时候,你肯定叽叽喳喳一顿聒噪。而今天,你的举动很反常。”
肖恩半开玩笑道:“那把剑真那么值钱?”
她停住了脚步,沉默了一阵......又像是忍无可忍似的,转身大喊:“很值钱行了吧!”
“你要笑就笑!反正你巴不得看我出丑......”月华终于哭了出来,用手臂胡乱的抹着眼泪,“我的剑没了,就因为我和他们断绝了关系!”
他没有笑。
她就那样在原地哭了很久,再次抬眼看时,肖恩严肃的看着她。
月华总算是控制住了感情。看着她将眼泪抹干,肖恩这才放心的开口了:“我都知道。”
“这本不该让你知道的,是你自己......”
“那我向你道歉。”
“没事,我不在乎。”
“听着,我不会安慰人。”他将手揣进兜里,“但是艾利克斯和瓦沙克还在等着你,他们需要你的帮助。”
月华点头。
“事情就是这样了。”林瑞将夹在两指间的烟蒂狠狠地摁在透明的玻璃烟灰缸中,他一半身形被阳光照射另一半则在阴影中,大宝透过阴影看去,模模糊糊地,他感觉林瑞的身影正在出现一种割裂,类似播放光盘时出现的那种长条状割裂,这种割裂伴随着林瑞说话也有些时有时无的感觉出现。
“时间过敏?你确定?”大宝不置可否地笑笑,他从深陷的沙发里坐起来,两只手搭成一个三角放在嘴唇前,“好吧,就当你说的是真的,不过,这和我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大宝似乎是想通了什么,摊开手大声道,他的声音下是不停敲打键盘与按动鼠标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各种品牌贵贱各有的香烟混合在一起的诡异香味。“你知道的,我这是家网吧。”
“有位高人建议我过来的,大宝先生,你这次一定要帮帮我啊!”林瑞听到大宝这么说后,立刻越过茶几,抓住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的大宝的手,“我这个病,没人相信,也没人能看出来,但是你已经看出来了,你骗不了我的,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定救得了我!”
“松手。”大宝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在他说话的时候,他周围的空气林瑞都能感觉出已经降了几度,甚至连那些敲击声音都弱了很多,林瑞像一只触电的猫一样,瞬间就把手松开弹了回去。
“现在,告诉我是谁让你来找我的。”大宝阴沉着脸色道,与刚刚略带笑意与慵懒之色的样子不同,现在的他就像是一头已经饿了整整一个月的狼,随时都有可能把一切活物虐杀吃掉。“那个人,现在又在哪?”
“可是,可是那位高人,”林瑞抬起手擦了擦额头,放下手时手心里已经浸满了汗水,林瑞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那位高人,他,他不让我说,他给我下了蛊,只要我说,我就会死啊。”
“下蛊?”大宝眉头挑了挑,“林先生你已经暴露了你这位高人是谁知道么?”
“啊,啊?”林瑞登时就坐不住了,他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两只手搓动着,“这,这是怎么回事啊,大宝先生,您和您和苏境雨大师有什么过节吗还是什么?”
“苏境雨?”大宝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哼。”
“行了,你先回去吧,我会想办法解决你身上的问题的。”大宝摸着鼻子说道,不过现在的他思路明显不在面前的林瑞身上,而是在林瑞所说的那位会下蛊的高人身上。
林瑞忙不迭的点头道谢,看起来比大宝要大很多的他现在却对面前这个可以称之为少年的大宝多了一些忌惮与畏惧,哪怕现在大宝说不帮他了,让他滚可能林瑞都不会迟疑片刻,会立马拎着东西自己滚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