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匹毛色水润光亮的骏马。马蹄去如飞,春花烂漫,马背上的两人皆是年轻美好的模样,相视一笑,豪情蜜意不需宣之于口,蜜意低沉绵绵,豪气直冲青云九霄之外。
马鞭飞扬,鲜衣怒马,野穹里摘一枝花赛马,回眸一笑,乱红飞过深邃冷意消融的瞳,携手归家。
将繁花似锦血雨腥风暂时抛在身后,管它什么烦恼都如尘烟纷纷扬扬飞走。
可年少轻狂,凡尘游走,风花雪月,刀光剑影,即使背负血海深仇,又怎甘于平庸?
甜蜜中,那些年久变黑的血迹时隐时现。
林间,练武场。
两道身影交缠,剑光飞射,墨发拂过含笑的眉目,梨花桃花纷落立在剑尖,转而擦过喉结,如鱼与鸟交错……
两人相背而立,花叶如雨下,发丝如蝶漂浮落下,一剑朝后似要封喉,一剑朝后指柳腰。
“京墨,你让着我。”万年有些不满,本来是切磋武艺,京墨让着她就多少有些无聊了,尽管唇边有浅浅笑意。
“那你可要小心了。”京墨话落,朝后猛一仰拉开距离,剑后至挑开脖子上空的利刃,一个旋转,空翻就稳稳地立在了一边。
万年一个倒旋,剑插在地上,背朝这边,止住去势,挑眉凌厉一笑,棋逢对手,连续起步,绣花鞋在树干上一闪,犹如大鹏展翅,就从半空中,直接劈下去。
剑轻快以灵活诡异为主,砍的招数不多,砍是刀的用法。
万年用惯了重剑,砍起来非但没有削弱剑的力量,反而势如破竹,有力拔千钧的刚猛气势。
京墨接了一招,虎口都震麻了,乱剑飞舞,边打边退,脚下一定,一个低位的椭圆摆,犹如一根底部粘在菜板上的面条前端被人拉了个圈,瞬间避过万年的凶猛攻势,打断万年的连续输出。
……
万年越打,越发现自己和京墨的差距不止一心半点,越战越勇,不停变幻打法,吸收京墨新出的招式。
这种多变的打法,是万年在实战中不断积累出来的,实践理论试验应用。
习武的大道是没有尽头的。
剑不止是剑。
剑可以是剑。
剑也可以是其他武器。
京墨是她的榜样,但她不认为这个榜样就注定无法超越,比榜样更加优秀,就是她的最终目标之一。
她未来所面临的对手很强大,有的隐藏在黑暗中随时窥探她,有的在阳光里掌控天下。
爱情是生活的一部分,但绝不能阻碍她的复仇之路。她不会因为爱情而放下仇恨。比起盲目的快乐,她宁愿清醒地痛着。
京墨越打越心惊,他发现万年的武力没有增强多少,但万年的打法灵活多变,她的打法看似凌乱华丽实际上最终都会指向一个目标,虚虚实实真假难辨,一个不慎被她迷惑,下一秒指着你喉咙的不是影子直接就是一把剑。
这些都是他未曾教过她的。她的招式很大程度上弥补了她武功比他差的劣势。
这就是他从小培养出来的人。
这就是他守护了十二年的人。
京墨心中有淡淡的自豪,渐渐也有一种被追赶的危机感,还有一种他即将失去对十月掌控的恐慌。
“唰!”
利刃瞬间划破玄青色的衣衫,留下一道浅浅的血迹。
万年立刻收剑,瞥了一眼伤口,蹙眉:“你分心了。”
刀剑无眼,即使切磋也得留意,否则很容易受伤,要不是她收势够快,将指向脖子的剑转到手臂,就不是手臂上有点小伤这么简单了。
若是真正的打斗,高手之间分秒必争,瞬息万变,这一分神丢掉的可就是一条命。
京墨把两把剑组装在一起,“唰!”剑回鞘,抿了一下樱粉色的唇瓣,“抱歉。”
万年正在看京墨的伤口,闻声抬起头来,左右两边扯着京墨的脸,龇牙:“京墨宝宝,你还应该给你自己说抱歉。”
京墨拉下万年的手,捏了捏,柔柔软软的,因为习武有些地方还有茧子,心疼地揉揉万年的手指,“十月,以后别练剑了,我来保护你吧。”
万年爪子不自在地动了动,心里暖洋洋的,态度坚决:“不行。”
如果,她不练剑,万一京墨不喜欢她了,那谁来保护她?
可以依靠他,但绝不能依赖他。
万年不由分说抽出自己的手,京墨紧了紧手指:“为何?”
她反悔了?
万年看着京墨紧张的样子,伸出双手抱抱,仰着脖子看着京墨:“因为,我还想保护你和哥哥呀。”
拥有能力守护自己的所爱,那是一件很英雄的事情。
哥哥呀划掉。
和也划掉。
京墨看着万年的嘴唇一开一合,看着她认认真真的模样,低头,微扬的嘴角染上了一丝丝甜,那丝甜在心尖散开。
余生有一个十月,他还用得着吃什么甜?
万年眨巴眨巴眼睛,无处安放的小手,往下不好,往上最后揪住了两条头发,眉眼弯弯,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连风里都是暖暖的气息,似乎有微凉的绒细的雪落下,就是脖子痛。
他们的相处一般不会有大吵大闹,也没有什么轰轰烈烈。因为,他们已经彼此磨合了十多年。
雪已经化作了在岁月里流淌的涓涓细流,花落在了阳光里,月则沉在了墨夜中,风变成了彼此的呼吸。
……
密室,暖玉床。
“哥哥,我的身体近况如何?”
谷主缓缓松开把脉的手,眸色染上了一层冰,“十月,你跟京墨在一起了?”
恋人之间的相处,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万年不置可否,脸色苍白,“哥,有什么话直接说吧?”
谷主嗓子有些干痛:“你的身体长期孕育着冰蚕。”
“所以,极难受孕。”
冰蚕一旦种下就是一辈子。
第九家族不会允许一个不能生育的女子做下一代的家母。?以十月的骄傲,她宁死也不做妾。
她为一个京墨,能够做到如此地步。
他早该料到的……
万年不太喜欢小孩子,但不知道京墨喜不喜欢。
可不愿意孕育和不能孕育是两码事。一个是自己可以选择的,一个是被迫选择。
谷主给万年捏好被子,静静地看着暖玉上的侧颜,轻轻打开戒指,片刻后伸出手抚上脆弱优雅的脖颈,轻轻摩挲着那朵半露的罂粟花,似乎在欣赏美玉。
这个地方只有他和她知道。
现在,他只需一用力,她就会死掉。
又或者,他撒一点毒,他们之间也就结束了,所有的纠葛就都没有了。
谷主缓缓俯下身,墨发滑过肩头,温润潇洒的容颜有了几分痛楚,白衣上银色的暖阳之火隐隐生辉,纤尘不染,却在最后一刻停了下来。
修长俊逸的身姿躺在暖玉床上,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垂眸,殷红的唇瓣上有浅浅的笑意,偷的浮生半日梦,似乎褪去了一身的光芒,安静地等待冰雪覆盖成一坟,似乎有人在耳边说着“天造地设”、“天作之合”,唱着“一拜天地”……
可暖玉不会结冰,同床也是异梦。她有她的新郎,他也会有自己的新娘。
睡着了会做梦,但他会自己醒过来。他的妹妹,他的十月,他梦中的新娘。
命运就是如此,违背了天道的人,就会被天道惩罚。
这份喜欢注定无法宣之于口。
一声叹息,一生殇。
他将身体也蜷缩,他们像极了蝴蝶的双翼那样般配,可只有半对翅膀的蝴蝶又怎么远航?
京墨一个人闷着气练剑,挥汗如雨。
十月留信一封,出去了。
他觉得他越来越管不住十月了。十月似乎随时都可以离开他,他又觉得自己离不开十月了。
要是,能有个孩子把十月拴在他身边就好了。
郁神医说,女孩子不能成亲生子太早。有一个地方要等到女孩子十八岁才能成熟。
再过一年她就到十八岁了。
所以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才会每次在关键时刻卡点,忍得都汗湿了睫毛,把呼吸埋在她柔软的脖颈间。
可恶的是,十月的呼吸总会比他平稳很多,有条不紊地安抚他。
京墨觉得自己都快要烧成炭了,然后发现对方几乎是个素食主义者。她似乎完全不知道他的痛苦。
杀殿最近出了一个勤奋的新人,代号:沉瑟,业绩一路飙升,直超了很多老人,引发了杀手的一致关注。甚至有人扬言,不出五年,将会诞生新的第一杀手。
京墨在杀手大厅的一个角落,看着杀手积分榜总榜前100名,后面的他都不怎么关心,积分榜很快波动了一下,前一百名跃进了一个新的名字——沉瑟。
“这年头,新人越来越凶猛了!”
“你看那个沉瑟居然挂到了第一块板子了。”
“烂花花爱吃芋头,这个新人也厉害,上次看他还在五百名以后,跟我隔不远,这次居然跑到了前三百。”
“那个皮皮虾我们走的也是个新人吧!业绩不错呀!”
“我看好那个安琪拉爆炒葫芦娃。”
……
杀殿杀手大厅一共有几个比较重要的排名。
积分榜总榜排名、杀手名次排名、职业杀手积分总榜排名、任务发布、长期任务……
前面四个榜,均统计到前1000名。每隔一段时间,波动一次。杀手名次排名波动非常小,于是就被挂在了屋顶上,需要抬头才可以看见,不定期更新。
一阵机关响动,大厅正面的壁画裂开,出现了一段看不到尽头的台阶,几道颀长人影从黑暗中慢慢沿阶而下,看起来像走又像飞,暗黑金色飞鱼纹由下向上浮现,诡异好看鬼面在阳光里显露出来。
六人身形相仿,身材气度都是一等一的好,三人素手执卷,三人拿着令牌样的新铭牌。
大厅一片死静,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喧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