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什么话说!”
果然,韩安茹的袖口上沾了少许的粉末,与那帕子、药瓶中残留的是一致的。
皇后盯着韩安茹,桌案震动,众人的心皆随之一跳,眼神越发凌厉来起来,“堂堂员外郎的嫡长女,竟敢出这等龌龊之事!”
萧允昭看着韩安茹,眼角露出轻蔑之色,蠢!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还意图隐瞒,亏了还是官家小姐。
蓦然间,眼前便划过了那双媚色无边的眸子,水色盈盈,心好似被羽毛拂过,心神一荡,她该不会也是个笨蛋美人吧?
“启禀娘娘,奴才本是去寻太子,却听见一阵惊呼,急忙赶过去便见着霍公子扯开了韩姑娘衣衫,韩姑娘虽将霍公子推开,却逃跑不及,便扯了路过的宫女一把推进霍公子怀里,奴才只好先将韩姑娘带走,立即又寻了些宫人,当我们赶到时,那宫婢已然自尽,霍公子亦神识昏昧。”
皇后听罢,不怒反笑,“这倒是极好的,想不到本宫的百花宴竟成就了一段好姻缘。”说着手搭在宫婢的胳膊上,华贵的金色衣摆垂落在韩安茹眼前,“想来韩大人是不会反对的。”
韩安茹眼瞳涣散,一瞬间好似被抽干了力气般瘫倒在地,余光不可置信瞄了眼霍长风。
皇后、皇后竟真的要将她赐婚给一个庶子?她堂堂嫡女,怎堪配给一个庶子!
“娘娘、娘娘安茹错了!安茹以后再也不敢了娘娘!”便再也顾不得颜面,韩安茹手脚并用的爬到皇后跟前,拽住衣摆,还未等哭诉些什么,便听得一声怒喝,很快就被内侍硬生生的掰开。
皇后看也不看韩安茹,几步便站在了霍长风面前,“霍长风,你的意思呢?”
极具威严的嗓音带着不可反抗的压迫,霍长风看了眼早已冰凉的宫婢,又极为厌恶的扫了眼韩安茹,恭敬叩首,“微臣谢娘娘隆恩!”
萧允昭敛下眸子,看着韩安茹就这样被捂着嘴拖了下去,霍长风也在内侍的陪同下出了碧水苑,宫婢们迅速换上了新的熏香,兰汀阁很快就变得干净好闻了起来。
皇后挥了挥手斥退众人,又扫了眼儿子,“你又是怎么回事?本宫记得你今日穿得可不是件。”
“如同母后不愿追究,儿臣也不过是借着那件衣服掩下了桩丑事。”萧允昭语带笑意,不恭敬中显出几分亲近,
“你这逆子!”顺手拿起一只空茶杯边往萧允昭身上砸了过去,“我怎不知凭一个小小员外郎家的女眷能做的了这事?定是有帮手!但毕竟是朝臣家眷,若都揪出来难免心生记恨,对你在前朝亦是不利。”皇后匆匆喝了口茶又重重的放下,“况且在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损的是天家颜面,伤你的母后的声誉,说不得还会连累你!你这孩子素来机敏,怎的连这点事都看不出?”
除非······拧起的眉头瞬间松开,面色温和了不少。
“儿臣自然是知晓的。”萧允昭拈起一颗果子放入口中,薄唇轻轻的蠕动,香甜的汁水却是像极了那一双水润唇瓣,便叫他忍不住再尝了一颗。
皇后扫了眼漫不经心的萧允昭,“是谁?”见他不答,也懒得同他置气,又道:“让你护着的那女子是谁?”
“宫相家唯一的女儿,宫落云。”
“怎的是她?”皇后眉眼一松,好似砸入一块大石般。
宫家一文一武,在朝堂上亦是举足轻重,不由得抓紧了帕子,“她现在如何了?”
“受了些惊吓,我已派人将她送至我的私宅。”萧允昭看了眼自己的母后,“只是宫落云今日受了这样大的折辱,儿臣想着需好生安抚,否则以宫相对她的宠爱程度,定不会忍气吞声,说不得真的会儿臣也受了连累。”
皇后听着亦是心惊肉跳,“也好,稍后母后也派人赏赐些东西就当安抚······”
“万万不可!”萧允昭上坐到皇后旁边,“母后也不想想,这样的事情谁又愿意宣扬?别人看不看得出来且不说,她一个女子,若此事被旁人知晓,还不知会怎样的羞愤。”
“说的是,本宫是关心则乱了。”忽而又想了想,“那你······”
“儿臣救下她时她识得儿臣,自然无虞。”
“既然如此,这百花宴你也不必去,先将那宫家小姐安抚好要紧。”皇后说着又看了眼萧允昭,忍不住叮咛,“你要知道宫家虽得圣心,但你父皇这两年也开始忌惮,你若亲近恐让你父皇疑心,那宫家的女儿,你碰不得。”
“是,儿臣自有分寸。”萧允昭向皇后恭敬一拜,这才离去。
皇后看着自己儿子的背影,不禁心沉了沉。她这个儿子,自小是极有主意的,那宫落云她也见过,温柔婉约,确有倾城容色,但太子尚未继位,容不得半点差池。
今日的事,恐瞒不住宫家,若不安抚难免让宫相觉得天家冷漠,恐寒了心。这样一想,便唤来了自己的内侍,“崔德胜。”
南悠归兮·太子别院
宫落云猛得睁开眼,惊醒之际紧紧的抓住被子,却发现自己的衣衫早已被换过,身上穿得是冰丝寝衣。
心中的冰寒比寝衣带着的些微凉意更甚。宫落云喉间一紧,面上尽是凄然,满腹的委屈霎时就流泻了出来。
忽而珠帘叮咚,便见一绿衣女子掀开的床帐,小心道:“姑娘可是醒了?”
“你是?”宫落云怔怔的看着她,来不及收回眼泪,“这里又是哪里?”
“姑娘不必惊慌,这是太子私宅,方才是奴婢们帮着姑娘沐浴换了衣衫,您的衣衫现在已经熨干,不过御医吩咐了姑娘还得将这药喝了,力气才会完全恢复。”说着跪在床边,拿了托盘上的温热巾子帮她擦着脸。
“这······”宫落云看着眼前的黑乎乎的药汁,那女子倒是眉眼和善,只是不知是否信得过。“不知姑娘可否送信给我家人,让他们来······”
“此事怕是不妥。”一道清冷男声让房中的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内外的婢子仆从恭敬跪了一地。“出去吧。”萧允昭接过药碗,一撩后摆坐在床边。
“姑娘可还记得?”其实无需萧允昭多问,看着宫落云低垂着的羞红的脸,心中便有了数。“若宫府来接,这里可是孤的私宅,你一个姑娘家,为何在这里?又为何到了这里?姑娘又该作何解释?纵然宫相不会让姑娘受委屈,但姑娘的清誉怕是护不住了,堵得住都城的悠悠众口吗?到时不只是姑娘,恐怕也会连累宫相与宫将军。”
宫落云看着萧允昭,一时间心中怅然。是啊,方才她的确想着让大伯替她讨回公道,可若如此,无论是她亦或是宫府都要被唾沫星子淹了,况且她的三位兄长尚未议亲。
不过方才也是因着她不知这是何处,但看到太子,便安心了大半。
“殿下的意思是叫臣女息事宁人?”宫落云看向萧允昭略带冷然的眉眼,嗓音亦带着几分恭敬疏离。
也是,此事若声张出去,对皇后对他亦会损害,左右她也被太子所救,总不能恩将仇报。只是心中仍觉得委屈。
“宫姑娘不愿?”萧允昭低头看着宫落云,唇角不知何时已然带着些微的笑意。
“臣女不敢!”忍了又忍,心中那股不平终究是未能压下,“只是在这皇宫之中,他们都敢干明目张胆做这样的事,若换作了别处,或未能达天听,又不知会做出怎样人神共愤之事,又有多少冤屈未能昭雪。”
萧允昭实在忍不住,轻笑出声,“宫姑娘觉得孤是如此昏庸之人?”
“我······”宫落云看着萧允昭,这才意识到自己竟不知不觉的将他与那个温润少年联系了起来,才说出了这样不知轻重的话,“臣女、臣女不敢!”
“放心,那样的事孤自然不会视而不见,姑娘今日受的委屈,已然有人担了责。”将药碗放进宫落云手里,“来,将这药喝了,待你恢复了力气,孤便送你回家。”
萧允昭起身站在床边,看了看天色,“相府那边你不必担心,孤已派人去相府传了话,说你在百花宴多饮了几杯,被皇后留下,待酒醒之后再送回相府。”
宫落云捧着药碗,抬眼看着萧允昭沐浴在一片金色余晖之中,许是傍晚的余晖过于温暖,又或者是手中的药仍旧温热,总之让她的心好似泡在温热的水中一般舒坦。
“臣女谢过殿下。”跪坐在床榻上向萧允昭郑重叩首,后才将药喝了个干净。
回应她的,是萧允昭淡淡的勾起唇,温雅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