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这是大夫人吩咐厨房给您熬的莲子羹。”含琳打开瓷盅,舀了一半在白玉碗中,放到宫落云面前,“小姐虽喜甜,可晚上不宜食甜,今日随二公子去马场玩,定是累坏了,大夫人让您今日好生休息。”
“嗯。”宫落云点点头,喝了两口莲子羹,目光不经意扫过放在手边的《洛水小记》,眼睫轻颤,努力按下面上的燥热。
“小姐,跑马场好玩吗?您以前多是看书作画,要不然就是做女红,鲜少有这样的时候呢。还是二公子回来了好。”含琳一边说着,一边整理整理着桌子,“哎,这个我还要看呢。”宫落云从含琳手中抢回那本《洛水小记》,宝贝似的抱在怀中。
“好,那小姐莫要看得太晚,伤神又伤眼睛的。”换掉了床边小几上的熏香,舀了些安神的凝萝香放了进去。
“好。”宫落云点点头,瞧着含琳将屋内打点好,带上了门,这才小心翼翼的翻开《洛水小记》,里面赫然夹着一朵贴梗海棠。
拿起海棠花放在灯烛地下细细的看着,白日里,萧允昭带着她在马场中策马,虽然马跑得快了些,风呼呼的掠过耳边,但被他这样护在怀里,却是一点也不害怕。
“孤会护着云儿。”在她耳边低语之际,萧允昭紧紧拉住缰绳,一抽马鞭,马儿忽的腾空而起,下一瞬便越过了围栏。
“啊!”宫落云吓得惊呼,如猫儿受了惊吓一般抓住萧允昭的胳膊,他却带着她越跑越远。她向来规规矩矩,还未做过如此出格之事。“我们要去哪儿?”
萧允昭神秘一笑,并不作答,几刻钟之后,却是带她到了一处山起伏绵延的山丘。
翠色的草地,点缀着零星的小花,四周的树上还有盛开着的海棠花。
十指相扣,羞涩又惬意的漫步山间,萧允昭顺手摘下一朵粉嫩的海棠花别在她的发间。
“殿下干嘛总是盯着我看?”那双灼热的目光让宫落云甚为不自在。不是没被男子瞧过,但也只是匆匆一瞥,。根本不曾有人像他这般,肆无忌惮。
墨色的眸子中尽是不曾遮掩的欣赏,硬是将她瞧的害了羞。宫落云伸手摸了摸发间的海棠花,“该不是很奇怪吧?”
“没有,很好看。”萧允昭拉下她的手,不松不紧的握住,“孤只是觉得奇怪,我并非贪好女色之人,怎的自从见了云儿不仅日思夜想,还越看越离不开。”宫中的绝色不少,这些年东宫的美婢更多,可即便如此,他仍是对她一见难忘。
“·······”宫落云面上火辣辣的烧着,唇瓣动了动,却是说不出一句话。
轻轻一叹,便不由自主的将她抱入怀中,“云儿跟了孤好吗?孤定会好好待你。”
宫落云心间一紧,不觉抽出自己的手。期待与无措叫她心中烦乱了起来。她知道萧允昭喜爱她,没想到他竟这么快便开口要了她,“殿下,若臣女应了您,那宫家是不是······”
“云儿!”萧允昭拉下她的手,正色看着她,“即便是后妃都不允妄议朝政,何况是你?即便你是丞相家眷,也是过了。”
谨慎的眸子一暗,忍住鼻尖的酸楚,福了福身道:“臣女僭越了。”
只消这一句话便不必多说,只是她的心中却好似坠了秤砣一般,生疼。
轻叹一声,将那花放回书中。
萧允昭,自幼时第一次遇见他,他为她爹娘画了小像起,他在她心中便是不一样的,只是那无关情爱,即便总是念着她,直至她逐渐长大,亦是无关情爱。
但,自从百花宴开始,一切似乎都变了,荒腔走板的叫她想回到正轨也不行。
虽然他们的关系着实与一般的男女不同,即便并未将身子给了他,但终究是不清白的。
桃花林中的亲昵、马场的温存,一遍遍的被她反复温着。可就算是女子,她也清楚若太子安安分分的当太子,陛下自会为他铺路,登上龙椅不过是时间问题。若太子有意结交宫家或朝中得势的臣子,怕是少不了被陛下磨搓。
萧允昭以后的太子妃、侧妃,或纳入东宫其他美人,若非纯臣之女,便需是中立的朝臣,又或者是官位低微的臣子之女,甚至是婢女也无妨,可她偏偏是宫家女。
即便饶是她再喜欢太子,哪怕萧允昭真的扫清了障碍叫她入了东宫,可她却也不能让自己的三个哥哥拿前途陪葬。
更何况大伯、二伯不过不惑之年,二伯已经被下了兵权,若她真的嫁了萧允昭,大伯的宏图壮志岂不是也要淹没了!
寸寸期待、屡屡担忧终是化作轻声一叹。摊开画纸,终究是忍不住将那海棠花一笔笔的画了下来。
书页合笼,藏住心思。
如今都城最大的一件事便是承嘉侯府霍长风与礼部员外郎韩安茹的亲事。
若以门第来论,这韩安茹算是高攀了承嘉侯府,但偏偏嫁的是一个庶子。
按着承嘉侯府的意思,婚礼不必过于隆重,但却因为是赐婚,若过分低调怕惹怒天颜,若是到时候被旁人扣上眇视皇家威严的帽子,到时不仅会连累承嘉侯府,更会连累世子霍长靖的仕途。
因此这样一场令两家都面上不快的亲事便在诸多思量中盛大了起来。
“你怎么又在做这些?”苏岑将宫落云手上的蹦绷子拿了来瞧了又瞧,“好漂亮的海棠花,改明儿你给我也秀一个好不好?”
“自然是好的。”宫落云用玉签扎了颗莓果地递给苏岑。
她们自小相识,苏岑的娘和自己的娘是手帕交,自从爹娘去了以后,苏岑来得就越是频繁。
只是同为官家贵女,苏岑却比自己多了几分傲气和随性,她其实是有些羡慕的。苏夫人总说以后必要寻个厉害夫君才能管得住她。
“你今儿个怎么有空来?”
“你那个大哥也不回信给我,他在外那么多年,也不知······身边是不是有了别的女子?”
“没听大伯母说起过。”若薇和含琳端着两盏新茶和几盘点心放在了桌上,“再说了,大哥向来洁身自好,每一次写信回家除了问候我们,提及的不过也是在外的日常,岑儿莫要胡思乱想了。来,尝尝今年的新茶,我喝着很是不错。”
“那、那便好。”听着宫落云这么说,苏岑忍不住悄悄的呼出了口气,自然也瞧见了偷笑的宫落云。
“哼,待你来日有了喜欢的人,看我怎么笑你。”苏岑说着,没留意到宫落云脸上蓦然一红,“对了,我今日是为着别的事。”还不等宫落云发问,便急急道:“承嘉侯府和韩家的亲事你知道吗?过几日便是韩安茹大喜的日子,要不要跟我瞧热闹去?”
“这······还是不必了吧。”宫落云用帕子沾了沾唇角,韩安茹做的那事,并未告诉苏岑,再加上苏岑前几日刚从庄子回来,根本就没参加百花宴,所以也只不过以为宫落云喜静罢了。“咱们跟她又不熟。”
“不熟怎么了?也不知是谁的主意,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越是盛大就越是尴尬。可都城好多人家都收到喜帖了,宫相肯定也收到了,即便你们不去,礼肯定是要送的,不如你我一起?”
“这······容我再想想吧。”宫落云如此说着,却不打算去,毕竟这样的事,承嘉侯府和韩家心里都有数,若她真的去了只怕侯府和韩家会因此记恨上。
“那韩安茹以往可没少在背后说你,不是说寄人篱下,便是、便是拿你父母早逝说事,如今好不容易能瞧她笑话,干嘛不去?”
宫落云笑笑,“伯父常说只要自己行得正坐得直,哪管别人说什么。况且与那种人计较,岂不是自降身价?”
苏岑轻咬红唇,“看吧,果然你也烦她很久。不如······”眼睛骨碌碌一转,附耳在她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