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簪子倒是好看,你买得起吗?”韩安茹施施然走进铺子,伸手夺过了锦盒中的发钗,看着媚儿悻悻然收回了手,嘲弄一笑。
“夫人。”媚儿带着婢女福了福身,看了眼她手中的芙蓉琉璃钗,捏紧了帕子,敛眼道:“若夫人喜欢,妾身不敢与夫人争抢。”
“呵,一个爬床的贱妾也配同我争!”韩安茹嗓音不小,铺子内忽然一静,虽各自遮掩着,却仍可感到四周的目光聚拢。
看着媚儿尴尬的脸色越来难看,韩安茹十分得意。这狐媚子不是在夫君面前很厉害吗?怎么今日倒成了小媳妇?
瞧她这副任人欺凌的样子,又恨不得咬碎了牙,啐道:“狗仗人势的东西!”
这铺子本就经营着钗环首饰,挣得皆是女子的金银,这等事情实在是屡见不鲜。
掌柜看了看韩安茹,又看了看被欺负的挺惨的······应该是府中的姨娘吧。
忽而笑道:“还不快给夫人上茶!”随即陪笑,“若夫人喜欢这钗,大可另外定做一只,十日内便能做好,只是这只钗,却是这位夫人早些日子便已经定下,付了银钱的。”瞧了眼她难堪的脸色,人精儿似的改口道:“但这并非咱们这儿最好的,夫人若想挑挑,可去二楼瞧瞧,那上面的才是顶好的。”
媚儿将送上来的茶端到韩安茹手边,“夫君瞧我没多少首饰,这才特意为了定了一只,费不得多少银钱,不过夫人若喜欢······”
韩安茹瞪大了眼,“夫君”二字着实刺激到她,“啪”的一声便将钗拍在案上,用粉色碎玉攒成的芙蓉花瞬间掉了几瓣。
“这······”掌柜一愣,有些可惜也有些计较,这东西还没出铺就坏了,且还不是在雇主的手上,这损失该如何是好?再加上这芙蓉花虽是碎玉攒成,工艺却是很复杂的,这样成色好的碎玉也不好找······
韩安茹一愣,也没想到这钗就这么坏了,果然是便宜货!但要让她用自己的银钱,那是绝不可能的。
眼皮一翻,“这可不是我的东西,谁的东西找谁赔!”身子一扭便出了铺子。
“这······”掌柜为难的看了看媚儿,却见媚儿笑道:“无妨的,掌柜看能否修一修,至于费用不必担心,夫君必不会短了您家银钱。”
“是是,这是自然。待这钗修好了,必定亲自送到府上。”一路将媚儿送出了铺子,又拿起芙蓉琉璃钗看了看,顺手交给了伙计。
这承嘉侯府的姨娘可真聪明!只是这正牌夫人娶得,可是差点意思。
隔日,便渐渐传起了承嘉侯府二夫人专横跋扈、毁了人家的东西还逃账的事,气得韩安茹整整半个月不敢出府,也不敢出自己院子。
“你说,我当日选韩安茹是不是做对了?”那一日的事情柳可嫣看在眼里,也不知韩大人怎么教的,竟养出了没大脑的嫡女。
“可不是。”婢子笑了笑,“那韩姑娘向来嫉妒宫落云,仗着家中的几分宠爱行事不经大脑,不过以前没闯出什么大的祸事罢了。”说着为柳可嫣卸下钗环,“哪里有小姐这样蕙质兰心。”
“油嘴滑舌!”柳可嫣笑笑,“对了,给承嘉侯府递个帖子,邀她过几日一同赏莲。”抬眼望去,夜色已然浓重,便用浸了玫瑰花瓣的水泡了手后,让婢子伺候着休息。
一样的深夜,同样是深宅大院的宫落云却了无睡意。
那些日子,萧允昭总是深夜来寻她,虽然心中抵触,却往往只能等到他离开之后才能安睡。
可隐约从那一日起,萧允昭再没来过,只是宫落云心中并未如所想的松了口气,反而辗转难眠。
习惯,真是可怕!
昨晚胡思乱想了好久,今日终究还是贪睡了。所幸伯母对她向来爱护,并不要求她早起请安。
因此当宫落云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睁着眼,好半晌才渐渐清醒时,只觉床帐起落出一个漂亮的弧形,因刚睡醒而过分柔软的身子一下子便被拥进怀里,刚溢出唇的惊呼也被以吻封缄。
“你、你······”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他是疯了吗!大白天的,若是被人瞧见,可怎生是好!
“几日不见,云儿有没有想孤?”萧允昭笑着以五指梳理着她微乱的长发,目光定定的凝在她的面上,让原本就带着些微粉色的容颜瞬间羞得诱人。
何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算是尝到了。
“殿下不去陪着柳姑娘,来我这儿做什么?”推了推萧允昭,可他浑身硬得像石头一样,自然不是她能推得动的。“殿下实在用不着这样,想来便来,有了别人就······”
凭着一时气性说着,掀了眼皮,偷觑了眼面色稍冷的萧允昭,心中一重,这样的话确实不是她应该说的,可又免不了委屈,一时间竟管不住自己的嘴,“臣女本就无意于殿下,若殿下真的与那柳姑娘情投意合,臣女······也为殿下开心。”
等了一会儿,身旁的男人并未反应,宫落云心中一横,大着胆子实实在在瞧了萧允昭一眼,果然的他眸中已经冷了七分。
“臣女只是不想当殿下的玩物!”他凶什么凶!没忍住鼻间的酸楚“嘤”的一声哭了出来。
眸中的湿意好似泄了洪一般,越发的委屈。
宫落云时刻谨记这君臣之别,何况她只是臣子的家眷罢了,在他面前不该如此。
可偏偏······
也许是这几日被他也温言软语也宠出几分小性,泪珠儿滴答滴答的顺着脸颊滴落,不一会儿便打湿了他的袖口。
“你瞧你,果真是被宫相宠得不成样子。”萧允昭无奈的拿了枕边的帕子替她抹了眼泪,“孤还什么都没说,就让你安了这些罪。”
垂下眸子瞧着泪痕斑斑的小脸,他的云儿向来柔顺,即便是他情不自禁时,连反抗也都是温柔得让人心间发软。
如今在他怀中又怨又怼的模样,不仅不生气,反而又更生动了些。
“殿下这是何意?”宫落云一愣,不明所以的看着萧允昭,他是太子,是天家,若真没做过那些事,岂敢有人乱传?至少送柳可嫣回太傅府待到很晚才离开,是不敢胡说的。
萧允昭并不答她,只是看着宫落云的样子,面上的笑意更浓了,“云儿答应待会儿去游湖赏莲,再告诉你如何?”
“你······”宫落云咬着唇,黛眉微拧,正欲驳斥,忽而却听得门外含琳道:“小姐可醒了?”
“你快走!”使劲儿推了推,却见那人不动如山,耍赖死死抱着她,勾起的唇角十分讨人厌。
“答应我。”听见敲门声再次响起,萧允昭懒散又得意,忍不住在她耳边逼迫。
“那······晌午之后。”
“到时我来接你。”
“喂!”看着萧允昭将她的帕子收进袖中,忍不住响起若薇那日的那一句“私相授受”,无地自容的羞红了脸。
“小姐醒了,早膳还给您温着呢。”含琳端了洗漱的水来,将床帐用银钩挂起,扶着宫落云下了床榻,“刚才大夫人出门前吩咐我们不要扰了您休息,看您最近脸色不好,叫我们给您顿些补气的汤羹呢。”
“哦。”宫落云手一僵,才将垂在脸侧的长发别入耳后,揉了揉额角,“最近是有些累。今日不必梳妆了,一会儿我还想再睡一会儿。”
含琳应着,便用一根月牙白的丝绸带子将一头青丝松松的束着。又上了一层薄薄的粉黛,以烟墨浅浅的扫了蛾眉,少了方醒的睡意却多了几分撩人的慵懒。
宫落云看着镜中的自己,想到方才就是以这副样子与他相见,心间忽而多出几分羞涩来。
若薇伺候着穿了件粉白色烟纱长裳和淡芙蓉色罗裙,一步一行,好似湖中半开的芙蓉花,摇曳生姿。
由含琳扶着出门,跨过门槛时稍一偏头,目光扫过半开的窗子,心间忍不住“突突”跳了一阵,立即垂下眸子,不敢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