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眉目冷凝,缓下胸口的起伏,不自觉的看向了下首柳太傅的位子。
那婢女她曾见过,是柳可嫣的二等婢女,虽不时常带在身边,但只有那么一次,常伺候她的近身婢女生了病,才将那女子带到了身边。因着看起来胆小懦弱,她还刻意问了两句。
皇后捻着手腕上的珠子,始终不愿相信,嫣儿自小是她看着长大的,明明是那样贞善柔和的好脾性,怎的竟能干出这样的事!
无声一叹,再抬起眼眸,便是作为中宫皇后的不怒自威,“将这脏东西拖出去,送入军营。”
这样的处置,其实再平常不过,只是听在仍未出闺阁的女子耳中,不由得心惊胆颤,但大部分都极好的掩了过去,只余少数几声抽气声。
皇帝看向了四皇子,头痛不已,终究是他对这个小儿子溺爱过度,否则也不会将主意打到了他的身上。
冤,也不冤。
“行了,你也下去吧,让御医给你好好看看,那东西有没有害。”
“今晚便让煊儿住在颜华阁,煊儿的钟合宫得好好派人整理,以防还有什么脏东西。陛下看如何?”
皇帝点了点头,“还是皇后思虑周到,就依你的意思办。”
事已至此,早已经辱了皇家脸面,且朝中重臣都在,再待下去,便是将皇室的面子丢了个干净。只是这样的话却不能从他们口中说,遂只能等着皇帝发话。
原本开开心心的日子,因着这样的事也让皇帝又气又怒,更何况还被这么多人看了笑话,面上再没有半分好颜色。
“都下去吧,今日好好歇息。”
听得这话,众人皆松了一口气,只有承嘉侯府众人面上难看至此,看也不愿意看呆呆的坐在地上的韩安茹一眼,心惊胆颤的退了下去。
霍长靖看了看仍在金阳殿中的宫家,目光又不自觉的落在了宫落云的肩头,今日的事,即便是因着韩安茹的身份,他也应该帮着脱身,以免连累承嘉侯府。但让他看着宫落云就这样被诬陷,也是绝计做不到的。
虽然相见次数不多,但她就好像一袭春风就这样留在了心里。
只是,左右为难,也只好袖手旁观。
霍长靖落寞的撤回了目光,今日便是他对不住她。
萧允昭看着霍长靖收回的目光,心中一拧。
四皇子和方才的几位嬷嬷也退了下去,如今金阳殿上也只有皇帝皇后,三位皇子,宫家众人,还有韩安茹、李浅雪。
金阳殿的门缓缓关上,只听“吱呀”一声,韩安茹身子抖得如同筛糠一般。
忽而尖锐的怒骂之声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自后方逼近,“贱人!明明是你!明明应该是你!”刚才被嬷嬷带下去的柳可嫣虽然看起来没有那么狼狈,但却好似疯魔了一般,揪住李浅雪的衣襟疯狂的拉扯,“他看上的明明是你!我是要做太子妃的!太子妃!你才应该是······”
余光又看见了地上的韩安茹,更是恼怒的一脚踹过去,“废物!这点事儿都办不好!”说着又抬脚一踹,“你到底是怎么办事的,为何宫落云还好好的站在那里!她不是应该······”
柳可嫣此时的劲儿极大,又因着受皇后偏爱,三四个宫人拉着她却也不敢太过使劲儿。瞧见站在一旁的宫落云便要过去攀扯,那股子疯劲儿,让虞氏看了都有些害怕。
朝臣带着家眷或快或慢的出了沁月宫,偶尔有零星几个人仍听见到自金阳殿内传来的尖锐的叫喊声,又加快了脚步,全当什么都不知道。
“你做什么!”宫若舟见那样子跨着大步便要上前。然,还未等他走上前去,柳可嫣身子一歪,便被极大的力道甩了出去。
“放肆!”萧允昭甩了甩手腕,便可知方才他是一点余地不留。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宫落云,见着她似乎被吓到,但并未被柳可嫣所伤,这才放下了心。
柳可嫣脑袋撞在一旁的桌角上,浑浑噩噩的,看着萧允昭,觉得委屈。又看着宫落云,凭何她被人脏了身子,而她、她却完好无损!目光落在宫落云和李浅雪身上,明明她是比她们更加金贵的!
“我为何不能站在这里?为何被辱的又非要是李浅雪!”宫落云徐徐开口,此时若她不言不语,怕是皇后还会息事宁人,可凭什么,柳可嫣三番四次的害她,她却只能忍耐!
“本来该死的是你!明明韩安茹给李浅雪酒里下了药,为什么会变成我!李浅雪不是同你攀谈了吗!应该是你把李浅雪送去给人糟蹋!宫落云······”
“贱人!”宫若舟再也忍不住掐住柳可嫣的脖子,“我妹妹哪里惹着你了,要你这么害她!”男子的力气本就极大,宫若舟又从军多年,手劲儿更不用说,柳可嫣被她掐得一张脸顿时失了血色,舌头都吐出来半截。
“舟儿!”永安公宫青阳虽也是气急,但却比儿子要沉得住气,一把将宫若舟的手扯开。这事儿本就是他们占理儿,若此时不小心将柳可嫣杀了,他们有理也变成没理。
“娘娘、娘娘,臣女是被人所害啊娘娘。”刚从宫若舟的手下逃生,柳可嫣手脚并用的爬到高台下,惊慌失措的看着平日里对她多有怜爱的皇后,“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我是跟着·······”
柳可嫣说着浑身一抖,原本低着的头不自觉的看到了远处萧允昭衣袍一角,顿时浑身冰冷。
今日太子屡次命人送了酒菜给她,她受宠若惊,那酒液清香,菜肴可口,让她一时间飘飘然,连带着望向他的眼神也不掩饰分毫。
今日殿下也好几次看向她,他眼眸幽深,带着淡淡笑意,叫她心头小鹿乱撞,连带着亦想了好些。
几巡酒之后,他眸色朦胧,眉宇之间已有了淡淡醉意,她看着他走了出去,心头一紧,立刻提步跟上。
若是、若是······殿下趁着醉酒之时宠幸了她,那便是十个宫落云也不及。即便是事后酒醒,她在旁小意温柔,定能博得好感,到时,她便是天底下最最尊贵的女子。
柳可嫣想着今日宫宴上的事,手脚瞬间冰冷,身子瘫软。
那时,她远远瞧着萧允昭往房间,终于,见那房门紧闭,想也不想立即提裙跑了过去······
怯懦的抬头,对上萧允昭比寒冰更甚的眸子,身上的血液似乎都凝住了,顿时不敢再争辩。
泪眼婆娑的结结巴巴道:“是·······都是臣女不好,臣女···臣女妄想四皇子,这才趁着四皇子醉酒,爬了床。”
宫相看着柳可嫣,又抬头短暂的与皇帝眸色相接,敛下眼眸,绕在舌尖的话顿时又咽了回去。
宫落云则冷冷看着柳可嫣,心中嗤笑,她可真是好福气,投了个好胎,有了个德高望重的好爹爹。
只是,嫁给四皇子,是幸还是不幸,谁又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