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陪着皇帝用完了早膳,随即召见了伺候在琳华殿的内侍。“太子何时回来的?”
“启禀陛下、娘娘,太子接近卯时回的琳华殿。”那内侍看着年纪小,应不会是伺候在太子近身,规矩却是十分得体,“奴才刚才随嬷嬷来的时候见夏公公领着宫婢姐姐们端了水,进去伺候,想是太子此时也起身了。”
凉凉的瞧了皇帝一眼,皇帝好笑的摸了摸鼻子,皇后这才道:“起这么早做什么?叫他多睡会儿,左右不要误了宫宴就行。”
见那小内侍接过沉甸甸的钱袋,磕头谢恩,皇后这才道:“这赐婚还是早些的好,倒时莫要叫人看了笑话。”
皇帝捻着珠串,眸中的笑意隐隐参杂了些别的东西,“也好,待春灯节一过,便下旨吧。”
大年初一,朝臣们自是要进宫向皇帝拜贺新年,各夫人们也需向皇后祝贺,皇帝大宴群臣,皇后需在申时带着夫人们前往长秋殿。
幸而朝臣与家眷进宫都安排在巳时之后,太后又于多年前殡天,因此便多了半日闲时。因着昨日守岁,睡得皆晚,皇后也早已吩咐了各宫嫔妃不必过早来请安,自然也能休息得好。
太子虽不喜那些缤纷色彩,但东宫自然也被装点了一番。萧允昭身着暖白色绫缎袍子,以白玉环随意的将头发竖起,听着那小内侍的回禀,眼角一弯,“做得不错,赏。”
内侍接过沉甸甸的钱袋子,千恩万谢的收下。
萧允昭手执热茶,目光望向半开的窗子,眼神渐渐的飘远,昨晚的那一场场春风化雨仍叫他回味,也不知她身子如何了?幸好,今日宫宴只是朝臣带着夫人们进宫,云儿倒是可以好生歇息。如此想着,眸色不禁又深了些。
“夏公公。”小内侍十分恭敬了递上两个钱袋子,“这是陛下和娘娘赏的,还有殿下的,奴才万万不敢独享。”
夏信一扬拂尘,看了眼那内侍,年纪虽小,倒是十分懂事儿,只是这些东西还入不了他的眼。“罢了,你自己收好。不过要记得,这东宫,咱们唯一的主子是殿下。”
大年初二,皇帝带着皇后去了行宫赏梅。出行之时,天色暗沉,也许不日便有一场丰雪,倒是更衬这新年了。
因着帝后不在宫里,各宫嫔妃们更自在了。又因着初三便能见到各自的家人,因此宫内的气氛一下子异常的和乐,往日里那些勾心斗角,一时间也都烟消云散。
初三一大早,太子车驾拜访了相府,正式递了帖子,欲带宫落云赏雪。如今二人的关系,宫家自是没有不允的道理。
当着萧允昭的面,虞氏仍免不了一番叮嘱,又向萧允昭福了福身。只是与太子出游短短一日,自然不好待太多人去,宫落云便在若薇与含琳身上游移不定。
“含琳仔细些,让含琳同去。”若薇听着夫人这么说,虽然也想跟着,但也不敢反驳,只盼着小姐和含琳能尽兴些,连她的份一起玩。
反倒是萧允昭走到宫落云身边,淡笑着道:“这两人常年跟在云儿身边,一同去吧。”若薇眼睛一亮,自然又是千恩万谢的。
大年初三,拜年走亲戚的人络绎不绝,小贩们出摊,商铺都开了门,拜年的贺礼一份接一份的往外卖,街市上亦是热闹非凡。
宫落云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萧允昭扶上了马车。红霞拂过娇颜,亦不敢多瞧,匆匆进了马车。
“你今日怎么突然来了?”马车内的宫落云放松不少,被萧允昭拥在怀里,眸中亮晶晶的。
“父皇带了母后去行宫,你瞧瞧天色,今日必有雪,大大方方的上门来,宫相也不好拒绝。”萧允昭亦是心情大好的眉目舒展,“咱们不能总偷偷摸摸的不是?”
宫落云眉眼弯弯的点了点头,忽然搂着他的颈子,轻轻柔柔的一吻落在他下颚上,叫萧允昭收紧了手臂,哑声道:“云儿再这样,今日可就回不去了。”
琼海峰,算是都城外一览众山之巅,山势虽高却有官道可行,行至山腰处便可一览周围的山河湖泊,小镇静谧、道路蜿蜒,远远的还可望见都城繁华。若登至顶峰,便可见云霞环绕裙角,如梦似幻。
萧允昭带着她还未至山腰,已经下起了雪。入了冬的琼海峰却不似春夏翠绿,却渐渐覆上了一层白,很是惬意。
山间石亭中,炭炉已经烧得很旺,各色菜肴点心也在平整的炭炉上用小火温着,同样放在炉上的茶壶“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虽是山间,却一点也不觉得冷。
瞥见身后若薇一脸新奇的样子,“你们去玩吧,不必在这里伺候。”其实与太子出行,带不带她们两个都无妨,只是想让她们也出来玩玩罢了。
含琳还想说着什么,见着萧允昭的的眼神,只好住了口,同若薇一起福身道:“多谢小姐。”
一旁伺候的宫人们也都很有眼色的远离,萧允昭看着突然有些局促的宫落云,笑道:“云儿不必担忧,今日随行的皆是东宫的人,我们做什么都不会传出去的。”
如此一说,宫落云面上更红了,赶紧拿起一块儿点心塞到萧允昭嘴里,“不是来赏雪的吗?还能做什么!”
萧允昭也不与她争辩,嚼着她喂给他的点心,顺手倒了杯茶放在宫落云面前,“不久之后,父皇应该就会赐婚了,云儿准备好了吗?”
宫落云一愣,入了东宫,做了他的妻,以后还要陪他登上那个位子。虽然人人倾羡,但前路难行,自不必说。心中微沉,回视着萧允昭,点了点头。
感到搁在她腰窝的手一紧,宫落云亦环住他的颈子。
“只要殿下答应云儿,若爱,我们便一心一意,不疑不弃,若不爱,也无怨无怼,莫要······”
“不会有这种事的。”绵密的覆上了她的唇,掌心相贴,以此盟誓。
微微细雪渐渐犹如鹅毛,当他们山下时,石阶上已经略有积雪。
萧允昭蹲下身,示意着宫落云。为难的看了看眼观鼻、鼻观心的宫人们,只好红着脸扒在了他的背上。
“殿下这样会累吗?”宫落云执着纸伞,为他遮挡风雪。
“不会,云儿很轻。”轻得让他想将她喂得再胖些。萧允昭一步一步,走得极稳,雪天本就路滑,只怕一个不注意摔着了她。
宫落云红唇一弯,忍不住贴上他的面颊。也不知怎的,对他,自己是越来越不知羞耻了。
萧允昭眉眼亦带着深深笑意,背在身后的手更是揽紧了她的身子。
元康十三年元月初三这一日,永远的印在宫落云的心里。即使之后的那些年,她与萧允昭不复从前,可永远也忘不了这一日,这个清冷却温柔的少年,背着她一步一步越过风雪,护她安稳。
即便她今日就能知晓以后的种种,亦不曾后悔。
待他们下山时,鹅毛大雪终究是封了路,山路本就蜿蜒,又有大雪阻道,今日回都城,怕是难上加难。
“爹爹的庄子离这里不远,咱们走得慢些天黑之前应该能到,只是那里的物件儿长年没换,有些老旧。”
“无妨。”萧允昭握了她的手。“咱们就等风雪停了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