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我们爷真的不在。”
“无妨,我在这里等殿下。”一连好几日,宫落云不知来了多少次私宅,却总得到一样的回答。
守在门口的小厮无法,因着来人是宫落云,也不能将人直接赶走,谁知道那位是什么心思呢?万一惹恼了,这脑袋可就保不住了!如此想着,也只能任由她在门口等着。
“小姐,咱们回去吧,您身子刚好些,可经不起折腾。”
“是啊,殿下根本就不想见您,您又何苦······”
“殿下不想见我是应该的。可我非得见着殿下不可。”宫落云睨了眼若薇与含琳,正色道:“你二人回去,莫要坏事!”
“小姐!”
二人还想说什么,却被宫落云厉声训斥,“回去!”眉眼上更是难掩的冷厉。瞥见她们面上尽是怯懦,终是缓了缓神色,“殿下是我们唯一的出路,且是我对不起他在先,即便是受些气,也是应当。”
“你们回去吧,车夫也一并回去······我没事。”深吸一口气,看着马车走远了才自在些。想起那日在公主府萧允昭的眼神,她不知道若真能等到他会是何种样子?但绝不会好看就是了。
折辱也好、难堪也好,她都受得,但绝不想让旁人瞧见,特别是一起长大的若薇与含琳,更不想让伯父伯母们知道,
抬眼看了看刻着【南悠归兮】四个字的牌匾,宫落云顺势跪在了门口的石狮子旁,守在门口的小厮面色变了变,想说什么最终却住了嘴。要知道,上次有偶然得知太子在此有宅子,也是同她一样跪地守候在此的人,最后硬生生的打碎了膝盖骨。
殿下可是最厌烦人逼迫的!不过他们的主子终究是太子殿下,也不是宫姑娘,还是少管闲事为妙。
因此当太子车驾停在门口,见着宫落云跪在门口,恰是天色沉沉,似有雷鸣远远传来。萧允昭勾着唇,瞄了眼黑压压的天色,冷睨着宫落云,“宫大小姐可真会选时候,凭何不找个天朗气清的日子跪着,也能多跪一会儿不是?”
宫落云面色难看,这雨云来得极好,却也极为不好,膝行两步到萧允昭面前,“宫家侍奉陛下多年,必不会······”
尚未说完,就见着萧允昭的衣摆自她眼下滑过,急忙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向门口跑去,果不其然被拦了下来。
“殿下!”
“既然想跪着,便跪着好了。多淋些雨,叫你清醒清醒也好。”萧允昭大步走入宅内,豆大的雨滴砸了下来,砸得她脸上生疼。
萧允昭的身影逐渐消失,宫落云看着衣服上大片大片晕开的雨点,只听执着长枪的侍卫道:“还请姑娘莫要为难奴才。”
宫落云拨开贴在脸颊上的发,低声道了声抱歉,后退两步,竟直直跪了下来。
屋外的雨声噼啪作响,萧允昭手执书册,唇沾了沾温热的茶,瞥了眼屏风后局促的身影,又将书翻了几页,才扬声道:“何事?”
“殿下,宫姑娘一直跪在外面······”夏信垂着眼,不敢再看萧允昭。自从那日之后,殿下一切如常,冷戾之气也散了好多,只是于夏信而言,却更加不安。因此宫落云一直跪在外面一事,倒拿不准该不该说。
“喜欢跪就跪着吧!”眉间轻拧,眼睛未曾离开书册,只是入耳的雨声好似更大了些。
“跪着倒没什么,只是······奴才听说姑娘出狱时便请了大夫,这几日才好了些,这春雨带着些寒气······”
“多事!”握着茶杯的指尖一瞬间泛白,捏着的书册也瞬间褶皱了起来。萧允昭眸中晦然,并不觉得难受。她喜欢如此作贱自己,那便随她去好了!
“夏信,备笔墨。”
没想到今日的雨势竟如此大,发丝和衣服都紧紧的贴在了脸上,宫落云只觉得有些发懵。又使了些力紧抓着衣裙,才又感到清醒了些。
幸好,她身上还有件薄披风,守在门口的那些人都极有眼色的不去看,叫她免去不少尴尬。
只是头越来越重,整个人也昏昏沉沉的,也只得悄悄掐着大腿上的肉,叫自己清醒些。
笔锋沾饱了墨悬在半空,空白画轴上迟迟下不了笔,几滴墨就这样顺着笔尖一滴一滴落了下去,萧允昭拧眉看着宣纸上拇指大的墨滴,这似乎比外面的雨还要重些。
转头望向窗外,一阵阵的湿气扑面而来,“这雨下了多久了?”
“不到一个时辰。”夏信顺着萧允昭的目光向外望去,“不若奴才差人去看看?”
“看什么!”紧咬着后槽牙,眸色如刀一般,“有什么好看的!”目光重新回到纸上,握着笔的指越发的紧了,笔尖微颤。
夏信瞧了一眼,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多说。却又因着萧允昭周身亦发凝重,又小心翼翼的收敛了鼻息。
上好的笔“啪嗒”一声摔在了宣纸上,滚了几圈,这宣纸是不能再用了。
“殿下,外面凉。”夏信急忙拿了披风、撑了伞追出去。
墨色的靴子将院中的水踩得水花四溅,头顶上方的伞堪堪遮住雨水,萧允昭刚来到门前就见着柔弱的身子倒在雨水中,瞬间胸口一滞,喉间像是被扼住一般。
“都是死人吗!”狠厉的怒斥在雨中回荡,不顾宫落云身上已被泥水浸湿,紧紧的护在怀中。夏信极有眼色的将披风盖在宫落云身上。“请太医!这些人不必再留!”
跪了一地的仆从、侍卫抖了抖,一时间分不清身上的是雨水还是汗水。
婢女很快寻了干净的衣衫给宫落云换上,长发也被温热的巾子好好的清理过。
“殿下不必忧心,姑娘只是身子弱了些,忧虑过重、气滞不畅。加上又淋了雨,感染了风寒,幸而姑娘年轻,只要好生休养一阵子便没事了。”
萧允昭摆了摆手,夏信亲自送了太医出去,又吩咐人抓了药,亲自看着。婢女们很快将屋内收拾整洁,炭炉也被重新燃了起来驱散湿冷。
萧允昭站在几步之外,透过垂落的床帐看着里面的人儿,眉间轻皱,只要稍一放松,又不自觉的拧起。
眸底似是在压抑着什么,背在身后的手攥成拳,筋脉清晰可见,胸中只觉得憋闷成一团。垂眸片刻,终于迈出几步,掀开床帐,冷冷瞧着榻上的人。
“宫落云,你离了我,怎的就将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轻颤的眼皮终是睁开,冷冽的目光就这样落入一片柔弱中,不着痕迹的向后倾了倾,萧允昭眸子一缩,转身欲离开。
“殿下!”衣角被极小的力道拽住,却生生止住了脚步,“殿下再恨云儿,可伯父他们一片赤诚······”
“时至今日,你······可曾后悔?”
宫落云眸色一震,水汽迅速氤氲,明知该答什么,却不想骗他,“不曾。”
眉间怒气积聚,说不清是难看是愤怒还是旁的什么,只觉得空气稀薄的过分。使劲儿一甩,柔软的手“哐”的一声打在了床榻边沿,一片红色就这样晕染开来。
萧允昭目光一定,不想去深究胸口的疼痛所谓何来,几乎出逃 一般的快步走了出去。
宫落云看着被摔上的门,并不意外,此等情况意料之中,眼皮一落,仍忍不住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