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吧。”宫落云看着顾箐箐,眼神淡淡。
如今的她似乎比在东宫时更为娇俏妩媚,想必是萧允昭宠出来的。
一边想着,转身欲走,却被顾箐箐娇笑着挡在面前,“皇上常说娘娘知书达理,温婉可人,在东宫时很是得皇上心意,要臣妾无事多跟着皇后娘娘学学,以免在这宫里横冲直撞的,就算皇上不介意,也难免落人口实,给自己招惹祸端。”
宫落云眼皮一抬,萧允昭说的?
抿了抿唇,按着他的性子,即便真的犯了宫规法度,只要不严重,哪有护不住的?
“皇上过谦了,本宫也只不过是谨遵祖宗礼法而已。”宫落云看着顾箐箐双手拽着自己的胳膊,两条衣袖就这样磨蹭在一起,眉间微拢,不着痕迹的撤回胳膊,用帕子沾了沾自己的鼻下,“夕妃进宫日子短,有不懂的也是正常。”
“可皇后娘娘总是避着臣妾,臣妾就算有不懂的想同娘娘请教也无法。娘娘是不是介意臣妾夺了宠?”顾箐箐眼神一瞟,跟在身边的宫婢退了下去,宫落云见状,眸中闪了闪,若不叫身边的退下,岂非坐实了她对她的避让介怀?便也让若微含琳带着人退下。
又听顾箐箐道:“可臣妾一开始是不愿的,那时皇上虽不愿勉强,但日日站在兰芷殿外就那样望着,臣妾心中有陛下,又如何舍得陛下如此?”
说着,又凑近宫落云两步,放低了声音道:“陛下对臣妾的好,臣妾万般感动,陛下对臣妾的心又岂能不叫人动容?更何况,陛下心悦臣妾,顾家高兴还来不及,又岂敢忤逆?即便臣妾不愿破坏皇后与陛下,可奈何却是被陛下、被爹娘推到了这个位置,恩宠不得不承,娘娘也是世家之女,该是理解臣妾的难处吧?”
宫落云觉得好笑,这顾箐箐也是真是有意思,她是说自己什么都不想要,可却架不住被萧允昭硬塞给她?旁人不能怪她还得体谅她、同情她?明明是一副心无城府的做派,怎的······
想了半天,却想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幸好,她说的这些她以前已经见过,否则,还真被她挑起几分怨气。“夕妃说哪里的话,陛下要宠爱谁,旁人哪有资格说嘴?”
宫落云说着便想起这阵子好像总能在各处碰见顾箐箐。
请安时,别的后妃都各自回宫了,她却不愿意走,却道前两日皇上赏赐了她珍贵的茶叶,只是一两就值万金,改日拿来与她一起品尝。
每日穿上身上的宫装没有一件是重复的,且十有八九为正红,行礼时盈盈一拜,却也只是微微欠身,连个意思都不算。
旁的妃子看不过眼,道:“虽是宠妃,终归是妾室,岂有在皇后面前穿正红之礼?”
宫落云却没多大反应,只是心中好笑。
顾箐箐既得宠爱,本就容易惹得眼红,就该知道收敛些,谁知还这般肆意张扬。同为女子,又是后妃,这正红又是每个人心中提都不敢提的痛,就这样大大咧咧的穿了来······
即便萧允昭护着她,可哪有那个时间替她挡着别人的算计?
此时树敌,实在不妥。只是她也没什么必要提醒就是。
目光落在她的衣裙上,这“正红”比她的那些正红的衣衫,终究是暗了一两分,不过这样的差别极其细微,若非整日里得见正红,恐难以分辨。
看着顾箐箐得意的眼角,宫落云摇了摇头,她目光落在顾箐箐身上的那一瞬间,似乎让她会错意了。
只不过那日看不过眼的司静琪仍是被萧允昭罚了,不过没几日,却又因着司大人办差得力,又被升了品级,被封为四品美人。
有时逛园子时,总能看见顾箐箐与萧允昭在赏花,或在湖上泛舟。
又或者遇上萧允昭时,她便旁若无人的央着,“皇上也该多在降鸾宫留宿,莫要让皇后觉得有了新人便忘了夫妻情分。”
那一日恰好是在御花园中,伺候在旁的宫人不少,自然也都将这些话听到。
仍记得那时自己端着面色不变,掩在袖中的手却忍不住捏紧了帕子,娇软的一句话,却好似在她面前扔了个沾着泥巴水的馒头,而她还不得不捡来吃?
宫落云敛下眸子,刚启了唇瓣,却听萧允昭道:“多留宿?箐儿不会伤心?到时同朕闹开,朕还得哄。”
那次顾箐箐被萧允昭拢在怀里的娇笑仍能想起,宫落云收敛了思绪,如此张扬,还频频要展示到她跟前来,是圣宠太过,她无人分享?还是只觉得宠爱不够,虚张声势?
宫落云刚抬起眸子,却见一双白嫩的掌心中躺着一枚玉簪。
这玉簪通体碧色,却可透光,打磨得极为细致圆润,簪体中隐隐可见冰裂纹路。
正因如此,这玉极脆,更加不易打磨,莫说是簪子,饶是是玉环、玉佩,也要费好些料子方能打磨而成。
宫落云看着这玉簪,也确实是好东西。“既然是陛下给你的,便好好收着,想来这簪子也是极衬夕妃的。”说着将伸到她身前的手推了回去。
本是没什么力道的一推,顾箐箐向后一个趔趄,忽然整个人就趴在地上,那只玉簪也碎成了几段,渣子扎入她的小臂,血珠儿便渗了出来。
“娘娘!”
“娘娘!”
几道不同的声音随着脚步急切而来,“娘娘你没事吧?”
若微和含琳赶紧护在宫落云身边细细查看,还未等宫落云开口,便听着一声惊呼,“娘娘,您流血了,陛下看见得多心疼啊。这今日还怎么伺候陛下?”
“今日初一,不必伺候陛下。”顾箐箐说着,脸色苍白的看了宫落云一眼,“皇后娘娘想必忘了日子了。”
这一句话,虽无半分责怪,却句句都是指责她善妒。
宫落云拧眉,却听蹲在顾箐箐身后的宫婢道:“皇后娘娘尊贵无比,怎的能做出这样的事。”
“你说什么。”宫落云淡淡看了那宫婢一眼,若微立刻上前道:“好大的胆子,正经主子尚未开口,怎容得你嘴碎。”说着一巴掌打在那宫婢脸上,丝毫没有收敛力气,瞬间那婢子的脸就肿了老高。
“你······”
“怎么?不满?”那宫婢正欲辩解,宫落云冷冷道,登时便叫那宫婢软了身子,不敢再说半句。
“娘娘这是教训婢子还是在教训臣妾?”此刻顾箐箐已端端跪在宫落云面前,脸上仍是不忿。
“夕妃的婢子不守宫规,怎么,本宫教训不得?”宫落云冷下脸,再无往日的温和。
“怎么回事?”
“皇上。”
方才还剑拔弩张的一群人,即刻跪了下来,气氛一下子乖顺的不得了。
宫落云福了福身,还未起身却见萧允昭向顾箐箐走去,“手怎么伤的?”
宫落云转身,看着萧允昭将顾箐箐扶了起来,“陛下赏赐给臣妾的簪子太过贵重,臣妾虽有恩宠在身,但也不敢享用如此贵重之物,想要拿给皇后,娘娘瞧不上也就算了,还推倒了臣妾。臣妾的近身宫女替臣妾不平,还被皇后教训······陛下今后还是少往臣妾这儿来。”
“胡说,明明是······”
“若微!”宫落云的厉喝和萧允昭冰冷的眼神同时落到若微身上,若微立刻白了脸,“有陛下在,何时轮得到你说话!回去,罚奉三月,好生反省!”
萧允昭抿着唇不再说什么,一边将顾箐箐扶了起来,一边打量着宫落云。“皇后不解释?”
宫落云看着萧允昭,淡淡道:“没什么好解释的,臣妾既在后位,当初同陛下说好的自然会做到。且,又何需与嫔妃计较?夕妃正得宠,臣妾此刻寻她麻烦,能落什么好?”
萧允昭轻哼一声,带着冷意的目光不经意的落在顾箐箐身上。
顾箐箐头顶一凉,便道:“是臣妾不懂事,皇上······”
“箐儿向来自在惯了,想到什么便做什么又有何错?朕喜欢你的就是这点肆意随性。朕知道你没什么坏心。”说着淡淡瞟了眼宫落云,“皇后素来遵礼守法,只是也该宽容些。”
“是。”宫落云福福身,神色淡淡,眸子在不经意间仍带了些毫不掩饰的凉意。
萧允昭拉着顾箐箐离开,只是她眸中的冷意总是横在心间,如鲠在喉,很不是滋味儿,握着顾箐箐的手腕不禁又用了些力。
只听“嘶”一声,衣袖上似乎有透出些红,萧允昭看着顾箐箐苍白的脸上又委屈了些,只得轻声哄着。
“娘娘,方才奴婢是否太过冲动。”含琳看着他们远走,这才不安道。
“冲动什么?”宫落云看了看放在篮子里的花,语气微冷,“已经是能躲则躲,能避则避,如今若要夹着尾巴过日子,岂不是更憋屈?”
睿语宫当日便宣了太医,宫落云想着今日萧允昭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过来,于是什么也不准备,晚膳过后便早早的休息了。
她已是皇后,即便萧允昭因着今日的事对她不满,最严重也就训斥两句,冷着她罢了,还能如何?
遂,便更不放在心上。
当萧允昭来到降鸾宫时,见着灯火已灭,不禁拧了眉。
“殿下,这······”夏信看着只留着一两盏灯火的降鸾宫,明明就是我睡了,你别来的样子,丝毫不给陛下台阶下。心里忍不住的跺脚,今儿可是初一啊,娘娘、娘娘这是干什么啊!
萧允昭站在降鸾宫前好一阵子,白日里那一抹冷淡悬在眼前,背在身后的手握紧,呼出一口气,终究是沉下眉眼,转身离去。
初一、十五皇帝本应在皇后宫中,饶是极为受宠的夕妃刚进宫时,皇上也未曾坏了规矩。
可这日因着皇后与夕妃的争执,皇帝竟未在降鸾宫留宿。
这样的消息,在第二天就传遍了六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