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歆媛吩咐店里的小厮看着铺子,对宫若帆道:“民女请将军喝茶可好?”
“好是好,不过得由我请。若叫旁人知道让女人请我喝茶,那这脸可不能要了。”常年在军中,讲话也不似都城男子那般温文,宫若帆大剌剌道。
“那就多谢将军。”
宁歆媛带着宫若帆走进一家茶铺,这茶铺只有两层,很是朴素。
二层只简单设了几个雅间,一盏茶最贵的也只要一两银子,与都城其他的茶铺相比,算是布衣百姓经常光顾的了。
“这里的茶粗了些,也不知将军喝不喝得惯。”
宫若帆摆了摆手,“什么惯不惯的,我在沙城有时喝的还不如这个。”说着牛嚼牡丹似的喝了一大口,人家是品茶,于他不过是解渴的蠢物罢了。
宁歆媛掩嘴轻笑,“将军可记得你曾经将一个发笄放在一个死人身上?”
宫若帆想了想,死人他可不记得。常年在沙场,见过的死人可太多了,但发笄他却是记得的。
便是那发笄,差点让整个宫家上了断头台!
看着面前面容清秀的女子,“莫非······那人是你?”
“嗯。”宁歆媛点点头,“我当时被掳,又被强迫着上战场,当时受了重伤,我想着就这样死了也挺好,可就是将军的发笄让我拼着一口气爬出了死人堆,只是不甚弄丢,差点害了将军一家,若不是我·······”
“这与你何干?即便没有那发笄,他们还会从别处陷害,好在宫家脱险,你不用自责。”
“可是·······”宁歆媛还欲说什么,却被宫若帆坚定的目光给瞧得闭了嘴。
挠了挠脖子,“既然你过意不去,我便不同你客气,那金疮药就当姑娘为边境将士的资助,我亦会跟他们讲,不让姑娘枉做了好人。”宫若帆说着,咧开嘴一笑,“如此你心中可能释怀?”
宁歆媛重重的点了点头,眸底有些闪动。
都说宫家三公子粗鲁,可她却觉得他比任何人都要细心,且体贴。
“多谢将军!”
宫若帆一如所承诺的并未再给宁歆媛钱,却时不时出现在平安堂,或帮宁歆媛搬药材,或帮她看铺子,有人看她一个女子开着医馆想要欺负,也被宫若帆一顿教训。
除了大名鼎鼎的镇北将军这个名号,还是宫家的三公子,当今皇帝的小舅子,又见他时时在平安堂坐镇,自然没人敢再来骚扰。
宫若帆的事宫家两位夫人自然听得一二,苏岑也陪着两位悄悄的在马车中观望过,那女子虽眉目平平,待人很是温和,又柔中带刚,很是得苏氏的眼缘。
宫落云听罢微微一笑,“如此说来,三哥哥好事将近?”
“这才是让伯母和娘头疼的地方,两人相处起来很是融洽,说是夫妻也没人会怀疑,可伯母旁敲侧击,却只得了个‘宁姑娘人不错,医术好做饭也好吃’的结论。”
“这······”宫落云疑惑的怔了怔,“这么说三哥哥是无意?”
“可我看他那样子也不像,怕是······”苏岑掩嘴轻笑,“像你那大哥似的,呆头鹅一个,还没转过弯来。说起来,宫家的男人好像对这事儿都不怎么灵光。”
宫落云听苏岑说着,也跟着轻笑起来。
也是,她的三位哥哥脑袋瓜都是个顶个的聪明,可遇到感情上的事,却是一个比一个糊涂。
“幸好离和亲还有些日子,你们可得帮帮三哥,若是三哥也喜欢人家,那是最好的了。”
“是,娘和伯母也是这么说。”苏岑看了看天色,起身道:“皇上应该快来了,我就先走了,等过两日看看他们的进展,再同你说。”
“好。”宫落云点点头,“谢嬷嬷,帮我送送。”
苏岑虽然已经是她大嫂,但很知道避嫌。每每进宫总是在萧允昭来之前离去,恐惹人口舌。
其实在她这儿却觉得岑儿想太多,她是她大嫂,萧允昭是她丈夫,算是一家人,怎的就能惹出闲话来?
但又想到以前也有皇帝君夺臣妻,或扒灰的,或看上某个女子,也不管人家嫁没嫁人就毁了人名节的,便不再多劝。
瓜田李下,即便自己清白,可又如何止得住那些脏人想得脏事儿?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还未及回过神,就被萧允昭抱入怀中,宫落云笑了笑,放松了身子靠在他的胸前,“在想三哥哥也许好事将近了。”
“哦?”萧允昭挑了挑眉,“说说,怎么回事?”
待宫落云将苏岑告诉她的说给萧允昭听,萧允昭微微一笑,“如此也算是天定良缘,要不要朕给他们赐婚?”
“还是等等吧,八字儿还没一撇呢。”嘴上虽是如此,却笑意不减。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走,大哥的两个孩子平安长大,大哥与二哥仕途顺遂,三哥哥如今又有了这样的好事,宫家越来越安稳,枝叶也会越来越繁茂。
余光扫了眼萧允昭,以前还会纠结到底要不要守住这颗心,可如今只觉得这样就很好,已经很少再想这事了。
这大概也与她跟萧允昭这些日子也越来越好有关。
有时她在赏鱼,撒了几把鱼食下去,逗得湖中肥嘟嘟的锦鲤在水面上撒着欢儿,远远的听到脚步声,一回头,便靠上明黄色的胸膛。
萧允昭便拥着她坐在大石上,偶尔撒一把饵料逗着鱼。
温言软语,低低的嬉笑,细水长流。
有时,他携着她赏花,摘下最娇艳的一朵别在发间,笑道人比花娇,逗得她偏着头嗔恼又羞人。
有时她看书,他便在一旁或习字或画画,或者叫人将奏折搬了来,互不干扰,又分外和谐。
偶尔她怕他厌倦了这样的平静,悄悄觑他一眼,却正好落入他的眸中,被他抱入怀中亲热一番。
有时旁的妃子远远的瞧见他们在亭中亲热,不敢上前,可让她更害羞了。
萧允昭索性抱着她上了御辇,回了寝宫,只余夏信带着人将亭中的书本、奏折抱回降鸾宫。
侧在一旁的妃子低着头,偶尔大着胆子一瞥,从飘动的帘缝中看到皇帝眼中的深情如不见底的幽潭一般,皇后眸色如水难掩潋滟,又或者皇帝亲吻逗弄着皇后,御撵还未及出了御花园便两两相拥,难舍难分。
唉,谁又能不羡慕呢?
有时,两人可以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亦或者是忙着各自的事,便又是一副岁月悠长的宁明之感。
帝后和睦,后宫自然安宁。
昨日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夜的雨,宫落云在萧允昭怀中自是一番好眠,今晨的空气中也带着宜人的凉意,睁眼便是能勾起唇角。
宫落云任由萧允昭一点一点替自己瞄着眉,尽管手生了些,却也大差不差,何况还有含琳帮她修补。
萧允昭看了看若微捧着的满满一盘子的钗环,选了几只。
宫落云自铜镜中看着他将簪子戴在自己发间,忍不住面上泛着可人的粉色。
“皇上本该着手于朝堂,怎能尽做这些妇人家的事?”心中虽喜,嘴上却是欲拒还迎。
萧允昭拥着宫落云,握住她温软白嫩的手,笑道:“这双手,可执朱笔平朝堂,也可为娘子描眉戴簪。”
宫落云羞红着脸,替他整理着龙袍,将他送出降鸾宫,看着他往前朝去,无奈的抚着胸口。
这颗心已经被他侵占的七七八八,她只能一退再退。直到最后一处,往后便是退无可退。
轻叹一声,不知是喜是哀,“也许我也不该执着了是不是?”
若微与含琳互看一眼,却不甚明白小姐所谓的“执着”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