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布里埃尔在多数人面前都很绅士,仅有的两次对她不假辞色都是为了那个女人,朱莉气急败坏地说“我能做什么,这都是她的报应!”
加布里埃尔看见威廉和他的妻子也在简白身边,威廉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加布里埃尔条件反射地追上去,像追着自己的生命线一样。
威廉拦住加布里埃尔,脸色铁青。“你来干什么!”
“威廉,你不应该为了她和家里决裂,这不值得。”加布里埃尔语重心长的说“不管你结婚前有多荒唐,可你现在已经结婚了,也应该为你妻子的名誉着想,和那样一个女人在一起,对你们都没有好处。”
“什么样的女人?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威廉怒气冲冲的撸着袖子,一拳打在加布里埃尔的脸上,冷笑着说“原来在你眼里我们都很荒唐,这就是你忘了她的理由吗?你觉得我们都被不配和你相提并论,所以你记得所有人,唯独忘了她!加布里埃尔你会下地狱的!”
简白从车里冲出来,拉住濒临失控的威廉,连声道“别动手,冷静,我没事!”
威廉双手捂着脸,无助的抱着简白,他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为简白出气,可即便如此也没办法挽回简白因为他们而受到的伤害。“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让他遇见你,简,我真不知道应该怎么补偿你......”
加布里埃尔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从他有记忆以来,不论他和威廉如何看不惯对方,威廉都没叫他的全名。
他说不应该让自己遇见简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补偿?什么伤害?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加布里埃尔的头疼得快要裂开,他捂着脑袋跪下,却不是往常臣服的模样。
黑色的风衣像翅膀一样在身后张开,摊开在冰凉的地面上,仿佛一只折断翅膀的蝴蝶,羽翼不全,再也飞不起来。
冰凉的绝望从天空落下,一片一片落在他身上,打湿了翅膀,沉重得没法挥动。
简白走到加布里埃尔面前,像是第一次遇见他。
简白的每一步都像走在加布里埃尔的心尖上,高耸的鞋跟匕首 一样划开鲜血淋漓的伤口,染红了鞋底,在她身后留下一个个鲜红的足迹。
“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要和朱莉在一起吗?”
加布里埃尔用力摇头,嘴巴被迷惘封住,他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躯壳沉默。简白眼中的光彩一点点消失,她漠然地看着眼前这个全然陌生的男人,将他的无言视作默认。
“既然这样,我们之间就没什么可说的了。”简白干脆利落的为他们的关系下了注解。“我曾经喜欢过你,因为你,我考虑过婚姻,甚至一起孕育一个生命,但你太让我失望了。”
他可以忘记很多事情,却偏偏只忘记了她一个人,还默许他的家人对自己赶尽杀绝,一切的一切都让简白意识到他的爱是一把双刃剑,爱你的时候把你捧到云端,好像你想要什么都可以。不爱的时候就把你看做烂泥,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从今天开始,我因你而受到的任何伤害,都会记在你名下。”简白的表情和今天的天气一样冷,无端地让加布里埃尔打了个寒颤,他明明不是怕冷的人,却惶惶地望着简白,迟钝地朝她伸出手。
手悬在半空,他看见自己乞求的动作,仿佛终于夺回对身体的控制权,仓惶地爬起来逃跑。
风声从耳边掠过,无情地说他将从此刻起失去她。
他本应该高兴,心口却破了好大一个洞,寒风从洞中穿过,吹得他遍体生寒。
车库里不时有开车离开的客人,加布里埃尔被驱赶着缩在角落,在一片一片闪烁的车灯中,他忽然听见女人的声音。
“你就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吗?你太让我失望了,我的小海豚。”
很熟悉,很亲近,好像贴着他的耳朵,他甚至能感觉到温热的气息在耳边吹拂,他应该因别人的轻慢而愤怒,可他羞耻地发现自己喜欢这种感觉。
身体的反应比脑子更快,他狼狈的藏身在黑暗中,呼吸急促,眼神明亮得吓人。
“......波旁先生?”苏西的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她已经被下达了无限期休假的指令,这个时间不应该接到上司的电话。
尤其在她上司的声音听起来很奇怪的时候。
“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有关她的一切!”加布里埃尔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眼中一片血红,他确信自己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
重要到会让那个在他刚醒来时会为他担忧的人决绝地说不要他,他血脉相连的亲人也要追随离开的,很重要的事情。
苏西沉默了很久,“老波旁先生说您生病了。”
她说得显然是阿道夫,加布里埃尔愈发肯定他们有事情瞒着自己,他们隐瞒的事情或许能解释为什么自己家里会有一个空荡荡的房间。
一个完全空旷的,没有任何东西的空房间。
很显然里面曾经有什么东西,后来被人处理掉。不能让他看见的东西。
“苏西,你是我的秘书,不是我父亲的。”加布里埃尔沉声道。
忠于上司可能会失去工作,抱住工作可能会必定会失去上司的信任。苏西紧紧抓着被子,半晌才下定决心。“我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您提问,我来回答吧。”
加布里埃尔深吸一口气,冰凉空气冲刷到胸腔中的郁闷,他在一团乱麻中寻找着线头,却怎么都找不到起点,焦躁地在原地转了两圈,在身上摸了两圈却找不到烟盒,他忽然问“我戒烟了吗?”
这个问题苏西知道答案,她清楚的记得那是一个很平常的工作日,加布里埃尔走进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她把烟灰缸收起来。
“您在柏林的时候突然有一天说要戒烟,同时不许任何人在办公区域抽烟,每天下班前还会在身上喷去除味道的清新剂,等上半个小时,补了古龙水才下班。”
苏西口中的那个人很陌生,加布里埃尔迟疑着不知如何开口,苏西却像知道他要问什么,很肯定的说“那时候您已经和简小姐在一起,我还去给她送过午餐,那时候您就已经称呼她为未婚妻。当然,这些简小姐都不知道。”
加布里埃尔忽然被人勒住喉咙,脖子上空荡荡的,他却觉得喘不上气,声音干涩得吓人。“你确定她不知道吗?”
“确定。因为那时候你们还为是否要结婚吵过架,您把她关起来了,没过多久你们就分手了。那是两年多快三年前的事情。”苏西说。
他曾经那样爱她吗?想要和她结婚,偷偷称呼她为未婚妻,是想要做什么呢?
加布里埃尔掀开旧时光的一角,瞥见一个陌生的自己,现在的他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在阴暗处,窥探着别人的幸福。
“那时候我们感情好吗?”
“很好。您每天都心情很好。”
苏西的答案带走了加布里埃尔心头最后一点暖意,“我要见你一面,就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