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没有可能。这世界存在很多特殊体质,他们无一不是惊才绝艳之辈。
古往今来,在历史长河中留下自己的足迹。告诉世人,天才大多英年早逝。年纪轻轻便已成就非凡。
章亦玉低眉顺目。
此事与他无关,一切皆已按照命令行事。谁成想世事无常。
机关算尽,不敌天赋殊能。颓势已现,初代圣皇走向末路。
三千年筹谋付诸东流。
君召瑾如何甘心。怎么可能甘心!
他目眦欲裂瞪蓝笛:“唯有你,只有你一定要死!”
可以忍受水盈高悬云端,不偏爱任何人。君召瑾唯独接受不了水盈对一个人动心,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
天下男儿多少英豪,谁不比这样一个男人出类拔萃?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人!
或者更想问为什么不是他?他可贵的真心宛如一场笑话……
水盈挡在蓝笛面前:“有我在,你别想动他。你的时代早已过去,何必留恋尘世。”
留恋尘世……
君召瑾嘴唇微动,最后什么也没说。他悲伤注视水盈,这个唯一牵动真心的女人。
三千年来,沉眠中不止一次幻想重逢后琴瑟和鸣。幻想她对他笑……
无数次成为泡影,风一吹就散。
更无数次梦中惊醒,身处黑暗冰冷回忆她的无情。
君召瑾悲凉而笑。
自虐般看着她的背影走远,想尽办法只愿追上去。结果……
他猛然眼神一厉,身影一闪突袭蓝笛。谁都不可以!他得不到,谁也别想得到!
水盈以手挡开,过招几个回合将人打退。她乘胜追击,抓住君召瑾手臂重重在胸口落下一掌。
灵魂受到重创,君召瑾张嘴吐出逸散的黑气。他缩手后撤,凌厉抬眸。
好一个水盈,居然不伤肉体直接进攻灵魂。君召瑾咬牙,还真在乎这个徒弟啊!
水盈缓步走上前:“既然你希望被打出来,我自然随你心意。你可别想跑。”
“水盈!”君召瑾怒目切齿。
无心无情,赶尽杀绝。当真一点不在乎他……
时机正好。
董书兰飞出,由后将一张符箓打入君召瑾体内大喊:“滚出陛下的身体!”
重伤下被偷袭,君召瑾运功想逼出符箓。哪知,一个人抽出匕首快速逼近捅上去。
君召瑾不敢置信回头:“章亦玉,你个阉人。连你也敢背叛朕!”
“皇上说的哪里话。奴才自始至终效忠的都是陛下,当朝陛下。”章亦玉眼神冰冷将匕首再往前一推。
那看似平平无奇的匕首,化成颗粒侵入君召瑾的身体四处破坏。
水盈旁观这一切,当真屠龙。只不过是三千年前,已然搁浅致死只余魂魄的龙。
一符箓一匕首,双管齐下。君召瑾痛苦倒地,力量不断外泄。
血脉禁术最难破解,为何他在被凶残剥离?灵魂撕裂的剧痛,使他双手抓地仰天长嚎。
剥离他,却不伤君圣恒。
君召瑾眼角瞄董书兰和章亦玉,好一个忠心耿耿的奴才。对他虚与委蛇,只为这一刻。
何德何能!
卑鄙无耻的君圣恒何德何能!
君召瑾抬头望水盈,露出一丝苦笑:“水盈,你真以为自己的徒弟单纯吗?你可知他用蓝笛算计着你?当年……”
“我知道。”水盈语出惊人。
在场众人一愣,连蓝笛都没想到。
水盈摊手:“不难猜吧。老皇帝临死前将皇位传给他。除了交付手中势力,必然告诉他如何稳定朝局,为国谋划。他肯定说:‘不论用任何办法,困住水盈。不要让她去别国。’”
一个实力强劲的人,可以不为国效力。但不能放任去别的国家,成为敌人。
“对吧?阿笛。我们离开前,他单独找你说过话。”水盈抿唇歪头。
尽管她一直在问,其实早猜个大概。下旨封国师,又送玲珑堂。
企图不是很明显吗?
蓝笛颔首:“他确实希望你待在玄灵国。但没有强迫你的意思,只是希望而已。”
水盈点点头:“不用说了,我懂。他这个皇帝当得真不容易,上位第一件事就是算计自己的师父。且乃老皇帝的遗命,不得不办。反正当时我打算和阿笛定居,有什么关系。”
看破不说破。她从见到阿笛那一刻起,便决定常伴君侧。
正好如皇上的意,何乐不为?
君召瑾渐渐回神,凄凉一笑:“是吗。我就知道会得到出乎意料的回答。”
出乎意料,也在意料之中。
不管是以前的水盈,还是现在的水盈。无论君圣恒如何使阴谋算计皆不会生气。
前者从未放在心上,后者半点不在意。多可悲啊。他和君圣恒。
越想在她心里留下印记,越被轻描淡写拂去。君家的人注定栽在她手上。
三千年前初遇水盈的他也好。或是五年前对她惊鸿一瞥的君圣恒,亦或者年少被惊艳一生的老皇帝。
宛如追寻阳光般,终生都在追赶。眼看着那道身影越来越远,却无法停止……
君召瑾的灵魂逐渐消散。
君圣恒缓缓接管身体,他直到父皇临死前才知晓……
四年前。
老皇帝驾崩前夕。
他被叫到皇榻前伺候:“父皇,你会好起来的。”
望着明黄的床帐,老皇帝似乎想起很遥远的过往:“当年朕和你一样,对她一见倾心。她强大、清冷,却不孤高。纯善,宁静。待在她身边无比舒服安宁,让人流连。”
这个她不用多说,君圣恒知道指的是谁。他没想到的是父子竟倾心一人。
“年少无知时,朕亦大言不惭言娶她为后。她只淡淡看着朕说‘不行’。朕问为什么,她回答‘此身已献天下苍生,无儿女私情’。朕以为是朕不够好,所以拼命学习。”
“琴棋书画,诗书礼乐,文韬武略。朕当时一股劲只想做到最好,期望能配得上她。可惜学得越多,越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人天生不会为情所困,因为他们心中装着大爱。”
老皇帝学成,满心欢喜去见水盈。却看她站在檐下,缥缈若流云,好似随时会消失在眼前。
不会为特别的谁驻足,也不会只庇护某一个地方。她的善看着世间万物。
那一刻,老皇帝什么都懂了。
不管他学得多好,变得多么优秀。永远也配不上这样的女子。
至此分别,再相见已是老年。对方容颜未改,而他满脸皱纹,满头白发。
水盈静静看着他,或许认出来,或许没认出来。老皇帝满心期待时,听见儿子开心的介绍。
那般神情与当年的他别无二致。如今置身事外而观,才知水盈有多浅淡。
世人追寻的所有皆不在意。
只看得见生灵的苦楚,日复一日走遍天下帮扶。
老皇帝露出怀念的笑:“你和朕太像了。正因如此,你一定要办到。不计得失让她留下,如此强大的人绝不能去别的国家。成为她的敌人没有胜算,朕要你答应。你答应!”
“皇儿答应。”君圣恒悲戚垂头。若他娶了水盈,自然而然能将人留下。
“朕还要你答应,此生不能迎娶她。不能让人看出来你对她的心意。”老皇帝半坐起握拳坚决道。
君圣恒不敢置信,只想问为什么。他的情不妨碍父皇交代的事。
老皇帝按住君圣恒的肩膀,双眼大瞪一眨不眨:“皇儿,朕是为你好。你坐上那个位子就是皇帝,多少美女随你挑。唯有水盈不行,谁也不能亵渎她。你明不明白?”
年少时的遗憾和怅然,在重逢时化为深深的无奈。不管如何追赶,阳光始终普照大地。
能温暖身体,却不会就此停留。那是身为凡人的他们无法企及的高度,能遇见已三生有幸。
不可亵渎,不能亵渎,应当虔诚仰望。不去奢求独特,才能远离求而不得的苦楚。
君圣恒不想答应。
不管老皇帝如何逼迫,他也没有答应。只希望能劝说父皇改变心意。
可惜,次日老皇帝驾崩。
国丧之后,君圣恒依然心存幻想。不愿意违背心意,又想将国家治理好。
他要娶水盈为后。
可几月后再见,高高在上的女子笑脸如花。身边跟着一个戴面具的温和男子。
“好了,他就是我那便宜徒弟。看过你放心了吧?”
“既是你的徒弟。他刚经历丧父之痛,你不安慰两句?来看一看是起码的礼貌。”
“好好好,我知道了。便宜徒……不,你现在是皇帝了。嗯……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盈儿,一旦登基为皇。即便长辈也不能直呼其名。只能唤皇帝、皇上或陛下。”
“好麻烦。算了,给你面子叫皇上好了。人总有一死,你不要难过。”
“这一点都不像安慰的话。盈儿,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你在找茬。”
“啊?我没那个意思。要不我们还是走吧。难过的人应该希望自个安静待着。”
“说的也是。”
“是吧。我也是知道很多事的。”
“盈儿聪明,学得快。”
君圣恒看着他们一阵恍惚。
眼前之人真是水盈吗?除了相貌无一处相似。原来她会笑,脸上的表情能那么丰富。
那双沉静无波的眼眸也可以那般灵动,好像木偶突然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