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蓝笛确实感觉头晕,或许休息一阵就好。而且脑子里好像有些朦胧的记忆。
似乎是他经历过的事,又觉得陌生。犹如一场梦醒,有点印象却毫无真实感。
水盈扶他到床边:“你先休息。对了,这面镜子你用不着,我拿走吧。”
镜子……
蓝笛转头望过去,不知为何心里有股强烈的不舍感:“我用惯了,放着吧。”
之前玲珑堂被毁,水盈一直没关注镜子的去向。后来知道在蓝笛房中,觉得没什么也就一直放着。
她走到镜子前,伸手以灵气仔仔细细探寻。奇怪,找不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虽不知器灵去哪了,确实不在。镜子暂无威胁,既然阿笛想留下便留下吧。
“阿笛喜欢就放着吧。你休息,我去办点事。”水盈说着出去关上房门。
蓝笛晕晕沉沉躺下,迷迷蒙蒙中似乎有个人在说话。真诚又恳切交代了什么事,但他怎么也听不清。
越想听清越模糊,那个人究竟在说什么?似乎在说非常重要的事……
水盈行至厅堂,正巧遇上端着盘菜从厨房过来的阿紫。
他直接递上筷子:“小盈,快尝尝我做的香椿芽拌豆腐。清淡开胃又营养,闲暇时当小食吃很不错。嗯?阿笛呢?”
水盈接过筷子尝两口:“味道不错。器灵走了,阿笛有些不舒服在休息。”
“走了?真是来的莫名其妙,走的也莫名其妙。行吧,没出什么坏事就好。”阿紫感慨。
倒不算坏事,只是处理起来颇为麻烦。水盈清楚流言的威力,无论如何解释都不能阻止扩散。
人们总爱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何况能瞬间治好伤病这种好事。
谁不想遇见?
最有成效的办法,大概只有用另一个流言掩盖过去。
但弄不好容易失控。
春天万物发芽,阿紫每天换花样做特色菜。等过了春天,再想吃要到明年。
水盈还得想怎么应对外面的流言,对吃的不怎么上心:“你看着做。做什么吃什么。”
“好嘞。”阿紫笑着满口答应。
太阳西移,刚过午时。
一户人家携重金登门拜访。
“我家祖父病重,听闻蓝大夫妙手回春。特前来请大夫出诊,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来人以谦和的中年男子为首,姿态放得很低。一男一女晚辈在后面规规矩矩站着。
他们闻传言而来,不求家中长辈立时恢复。哪怕稍微好受些,起码能说说话吃点东西也好。
水盈无奈摇头:“医者不是神仙,治病施药也不是仙法赐福。几位请回吧。”
这家人不愿意走,一再恳求。他们有些家底,愿出更多诊金表明对长辈的孝心。
注视几人,水盈丝毫未松口。家有丧事,长辈寿终正寝。
哪里是病重,任何大夫去了都没用。果然听到传闻想搏一搏。
或许他们真的孝心可嘉,但她不能让阿笛出诊。
水盈不确定蓝笛现在能否控制体质独有的力量,不甚外泄会导致更多人因此获益。
事情传得更开,后果不堪设想。
纵观历史,每五百年出一个此特殊体质之人。皆寿命短暂,未活过三十。
最惨一位,频繁使用能力少年离世。最可悲的是这位,被软禁逼迫。
永远不要挑战人的劣根性。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岂能让阿笛走上那样一条路。
丝丝缕缕阳光照进卧房。蓝笛睁开眼坐起,休息过后身体好许多。
他下床打开门走出去,伸展胳膊活动活动。那段不清晰的记忆已然忘却,全身轻松心情尚佳。
“水盈姑娘,我们真的不强求。祖父年事已高,我们只希望他少受些苦。”
蓝笛走到大厅门口,刚巧听到。
有生意?
水盈依旧摇头:“大夫身体不适,不宜出诊。”
出诊?蓝笛疑惑,是他的病人?
“水盈姑娘,请你体谅我们一片孝心,允许蓝大夫出诊。不管结果,我们绝不强求。念在老人家年纪大还受苦的份上,求你发发善心。”
水盈皱眉,渐渐有些不耐烦。
蓝笛不愿见她为难,举步进厅:“盈儿,让我去吧。病人来医馆求诊,哪有不管不顾的道理。我休息过后已无大碍,即刻就能出诊。”
那家人眼睛一亮。
“多谢蓝大夫。我们全家谢你的大恩大德,终生没齿难忘。”
长辈行礼,晚辈跟随。
蓝笛含笑:“无须客气。你们在外等候,我马上来。”
“是是是。”他们当即出去。
水盈想说清楚整件事,又不知从何说起:“阿笛,你对病人失望过吗?人向来贪得无厌,得点好处还想要更多。我不愿你为此心寒。”
蓝笛莞尔:“盈儿,你该不会以为我每天遇到的病人都是乖乖看诊的吧?怎么可能。耍无赖、蛮横不讲理,甚至提不合理要求的病人多得数不清。我自有应对办法。”
如此便好。
水盈点头:“那你去吧。要阿紫或阿碧陪你一起吗?他们有空。”
“不用了,我一个人可以。我去收拾药箱。”蓝笛说完转身去医馆。
玲珑堂里,唯他是人。没半点武力,弱得不行。可是盈儿最近是不是过于保护?基本不让独自出行。
盈儿在焦急什么?
或者说在害怕什么?蓝笛走进医馆,边收拾药箱边沉思。
注意到手腕,他才发现两种手串皆没戴。强大的盈儿、阿黑、阿白,阿碧、阿紫和阿蝠亦能自保。
他是整个玲珑堂的破绽?若被针对会给大家造成困扰。所以,所以……
有什么话语在脑中一闪而过,是梦里出现过的声音。
蓝笛讶异愣住,这是……
“蓝大夫,我们能走了吗?”等了许久没见动静,中年男子来提醒。
蓝笛回神,提上药箱:“可以了。烦请带路。”
“好好好,马车就在外面。”
一行人出门上马车,渐渐远去。
不久后,另一辆马车远远驶来停在玲珑堂前。
一位俊朗的男子下车,与小厮直接进去。他尚未到院里已闻到药香,不禁唇角含笑。
今日医馆病人不多,起阳在柜后细心整理药材。
男子走进医馆四处打量:“怎不见坐堂大夫?莫非今天不看诊?”
起阳连忙迎上去:“蓝大夫刚刚出诊。公子若有药方,可交由我抓药。若看诊,不急的话请稍稍等等。急的话可去别处。走出这条街,不远处有几家医术不错的医馆。”
瞥一眼起阳,男子一笑:“你这人倒奇,居然把客人往外推。”
“生意是次要,病人看诊才是大事。更快治好病,病人便能少受些苦。”起阳神情自若解释。
他在此当学徒几年,学到最多的便是以病人为先。
医者并非商人,不以利为本。
男子眼含欣赏点点头:“既如此,我便等上一等。不会打扰你吧?”
起阳颔首:“自然不会。公子可到内室边饮茶边等,也可去厅堂稍坐。”
“厅堂?”男子进来时观察过,此处院子不小。
对面是家绣庄,厅堂莫非才是待客之地?闻着药香能让他更安心,但也想四处看看。
起阳即刻带路,领他们去厅堂。
水盈正忧心,想让阿碧偷偷跟上去。听到脚步声,她抬头看到来人眉头紧皱。
起阳步进厅内:“水姑娘,这位公子是来看诊的客人。蓝大夫刚好出诊,不在医馆。”
“知道了。你回去吧。”水盈抬手,“蓝公子远道而来,请坐。”
蓝公子?
起阳一愣,原来是师父的家人。难怪气质有些像,都温和有礼。
他退出去,心里忍不住乱想。不知道有什么事,但愿是好事吧。
男子正是蓝笛的大哥,蓝家现在的家主蓝萧。二十二岁,面如冠玉,风度翩翩。
水盈倒上一杯茶:“蓝家的狗鼻子不错,这么快找来。你家老祖宗还没死呢?做着长生不老的大梦,他怎么不想吃仙丹成仙呢。还有你们那个娘,依旧疯着?”
蓝萧接茶杯的手一顿,随即装作若无其事:“二弟离家多年,是时候回去看看了。”
“有什么好看的。一窝恨不得把阿笛生吞活剥的财狼,听到传闻你们眼睛都红了吧?可惜回不回在阿笛,用不用也在阿笛。长生不老近在咫尺,但他得不到。”水盈阴阳怪气。
淡定抿口茶,蓝萧观察眼前人:“看来二弟很信任你,什么都跟你说。”
水盈一把揪住桌上的阿碧抱在怀里:“比你这个希望亲弟弟死的兄长好。蓝家主,你可曾学过兄友弟恭四个字?应该是没学过的,如若不然怎会对自己的弟弟下手呢。”
蓝萧握茶杯的手收紧。
过往的黑暗画面在他脑中浮现,兄长狠狠掐着亲弟弟的脖颈。
“都怪你,都怨你。你为什么不去死?你死了,对大家都好。好弟弟,你去死吧。”
那段时间疯的不止母亲,还有他。
后来下人发现及时制止,蓝笛才得以活下来。
可他永远也忘不了,即使一只脚踏入鬼门关那双依然纯洁的眼神。
没有怨恨,没有愤怒,甚至没有失望和悲伤。有的是坦然接受,和心甘情愿。
越如此,越显得蓝家的人污浊。
蓝萧淡淡一笑:“二弟真的很信任你。他还说了什么?我想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