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圣祖爷建国,程家老祖奉命镇守辽东,外人只道他是防御燕山游骑,其实他老人家领圣祖爷之命,在辽东造船,经大日岛一直再往西走,走到太阳的尽头去找黄金王国。虽然黄金王国还没有找到,圣祖爷和咱们家老祖就都没了,但圣祖留了遗诏给高宗爷,程家的曾祖们也得了祖训,分别从辽东,南洋和西域继续外扩,说是要将大秦的战旗插到天边。”
程凉心里挺惊讶的,这么有远见的圣祖爷,要是没死的话,也能认个老乡了。
程振武才说这么几句就把自己给说惆怅了,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你还没出生的时候家中还有个百岁老家将,曾经跟随曾祖父下过南洋,他讲起那时候的故事,真是叫人心潮澎湃,情难自已。那时候我就想,我一定要做个大将军,像先祖那般为我朝开疆拓土,将大秦的战旗插到天边!”
“可是,后来你也有了解。征战耗钱,出海远洋更加耗钱。特别是辽东那边,天寒地冻,物资运送艰难,七次远洋,上千艘船,最后只回来了一艘。那艘船上的人说他们见了黄金王国,但没有海图也没有日志,船上连一块黄金都没有,只有这些东西的种子。而且那些人上岸时就已经灯枯油尽,没几天就都死了。当时高宗爷已经老了,不想再追究真伪。那黄金王国也就成了不了了之的东西。”
“可哀家听说这些东西产量极高,而且不挑土地,这能活儿千万人的东西,岂不比黄金更珍贵?”程凉疑惑道。
“产量是要高些,却也够不上活千万人之说。”程振武笑了笑,“这一粒一粒的名为黄金米,旁边那个是土蛋子,这两种东西一亩地有个五六百斤,倒是比麦稻多些。但黄金米粒大坚硬,蒸煮着吃费柴火,磨成面又费劲,富贵人家都不爱吃;土蛋蛋更是,看着土,吃起来也寡淡无味,只有穷人家才用来垫垫肚子。寻常人家是不会种它们的。”
程凉被惊呆了:“能吃饱肚子还不够?难道就因为不好吃,就宁可看着饿死人?哀家翻看了上几年的折子,我大秦天下可还不到人人衣食无忧的地步啊!”
程振武叹了口气:“九妹,若那些吃不饱饭的人能决定在地里种什么,他们又不是吃不饱饭的人了。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皇上也顾不着这每一块儿地里种什么啊。”
哦,明白了。
程凉自己虽不是文史学院出身,但沈宽却是文史哲三料硕士,整二十七年人生一天工都没打过,全在念书,连带自己这个社畜闺蜜也熏陶了一肚子的学问。
那些揣着个土豆穿越就想天下大治的人怕是想得简单了些,百姓吃不饱饭的原因很多,粮食的产量只是其一,甚至都不是决定性的那一部分。
她对那位圣祖爷有了点兴趣,这货能一统天下,想来也有几分本事,但大秦生产力和生产关系改变得却并不太多。此人若真是穿越者,多半是个理工直男。
“九妹,你真当我程家不明白功高震主,怀璧有罪的道理?”程振武忽然严肃起来,“以前你是皇后,听了有害无益,很多事为兄没告诉过你;现在你做了太后,有些更隐秘,更深层次的事情,为兄自会找时间跟你说清楚。”
程凉拿杯子的手抖了一下,难不成他们程家真有什么意图不轨的密谋?
可千万别!
她可以勉强把太后临朝听政当个班来上,但要她提着脑袋干大事,她绝对不要!而且那个小皇帝还是阿宽的儿子,这事儿闹起来,想不牵扯到阿宽怕是不可能。
程振武没太注意到程凉的异状,门外已经响起了旁人的脚步声,他迅速的站起了,替程凉放下了帘子:“这次他们非要你出宫送灵,必定是不安好心。平日的防护有我们来做,不会出什么大事。你只管记住,谁人都可以不在意,唯独高无咎的人,无论如何不要与他们单独相处!”
“为什么?”
“因为他管的是刑狱之事!”
程振武身子一展,已经站在了三米开外,朗声道:“防卫之事有臣和几位子侄负责,您只管放心歇息。臣先告退,有什么需要的让有福出来说一声便是。”
程凉咳了一声,也稳住了,点点头:“嗯,有劳武国公了。”
程振武退在门侧,大太监有福向他施了礼,才小跑进屋:“启禀娘娘,高无咎高大人求见。”
说曹操曹操就到,程凉瞬间有点紧张,看了眼程振武,示意他先别走:“哀家已经歇息了,问问高大人有何事,若是不急便由他与许太傅商议着办了便是。”
有福一溜小跑跑出去,片刻之后回来:“高大人说有要事,非要见娘娘。”
程凉沉默片刻,点点头:“好,那让他进来吧。”
有福又一溜烟跑了出去,很快一身侍卫统领装扮的高无咎走了进来,站在门口便拱手行礼:“臣高无咎恭请圣母皇太后圣安!”
“免了规矩,武国公搬个椅子,都坐下。”
程振武伸手去拿椅子,还没碰到,高无咎便自己直起身子:“臣还有公务,便不坐了。此番来见太后,是有件事要禀报。”
“你说吧。”
“今日出了长安城,奔龙卫便在周围林子里捉住几个形迹可疑之人,他们身上都带着凶器,口口声声说要替天行道。臣此来,一是国丧期间不宜刑杀,想问问这几人该如何处置;二来是想问问武国公要不要从禁军中再遣些人过来,护卫圣母皇太后的安全。”
程凉看了眼程振武,后者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
她轻咳一声:“嗯,哀家知道了。这儿距离长安也不远,先遣些人将他们送回去,等安葬了先帝回去再说。哀家是个老婆子,没那么金贵。你们把皇上护好便是,这边有武国公做主。”
高无咎没有半点不悦,点点头:“好,那圣母皇太后您先歇息,臣先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