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冲只觉得浑身颤栗,热血翻涌,就像是他还很年轻的时候被先帝一眼看中,带回奔龙卫去的时候一样,满心都是要报效朝廷的壮志。
为了让自己冷静点,他哐哐哐先干了一坛子酒。
岳庭渊都傻了,那是他特意从沈家要来准备三个人喝的,二十两银子一坛呢!
也不知道刘冲接下来要调去哪,俸禄高不高,能不能让自己去长安时,狠狠打他秋风。
“太后有没有说你回长安后任何职?”既然想到了,岳庭渊就直接问了。
刘冲皱了皱眉:“应该是去隐龙卫做都统吧。我那一千个弟兄也都打散了降职到隐字部去。之前那些百姓让我去替他们求情,韩金堂也在,太后让他也去犯个错。后来我去找古大雕喝酒,他给我透露了几句,太后可能想要整顿隐字部和潜字部。韩金堂和我,各去一部。这两部也确实该整顿了,每天上值都缺人,刀都拿不对。”
岳庭渊对禁军内部的关系了解得不多,但还是心头一紧。
太后在未雨绸缪,那便意味着天底下或许很快便将有战事,会是哪儿呢?
跟世家,还是其他地方?
在宁州的海边,陆倾比他更早的嗅到了战争的味道。
冬日海浪不急,天气好的时候,都不需要出海巡逻,仅仅是塔楼上的哨兵一天就能看到七八艘船在近海晃荡而过。
他们似乎是知道宁州没有舰队了,颇有点肆无忌惮的意思。
宁州城里鬼鬼祟祟的人也多了起来,不光是百越人,陆倾夜中偷摸出去打探,也能听到楚地和辽东的口音。除此之外,宁州的士绅乡老还有大商人都在以年关探亲的借口出城去,顺便还带走一大堆金银细软。
这些,陆倾都可以理解,但唯独有一点他觉得很诡异。
也不知道是老天爷示警,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有几只老虎每天早上都要到福鼎船厂外的小坡顶上蹲半个时辰,虽然它们也没干啥,但仍然给福鼎船厂造成了巨大的恐慌。
福鼎县县令兼船厂都统葛福生已经来说了好几次,希望陆倾能带步骑衙门的守备兵去把这老虎给收拾了。
“陆兄,今天又请假三个!咱们本来就在赶时间,再这样下去,宁州水师打回来,咱们也别开船了,直接游泳过去用头把他们的船撞沉好不好?”葛福生也是海越人,跟陆倾隔着一个州,也是少年成名。
但他成名不是靠读书和习武,而是靠皮。
仗着家里有点钱,小小年纪就拉了一支队伍去探险,从十二岁到二十岁,他爹不是在贴告示找他,就是在贴告示找郎中。
他的人生轨迹十分有规律:出门——失踪——被人抬回来——经过治疗顽强的活下来——又出门——失踪……
直到二十岁,他爹出去南洋检查产业,一去而不复返。
他才猛然立志读书,决定要去做官。
这小子的运气在所有人中是最好的,平泰元年的恩科是他第一次会试,一考就中,虽然只是三甲的最后一名,但因为赶上了秦政在龙门寺的补习班,不但当上了县令,而且还管着一个船厂。
对他而言,管船厂比当县令有趣,特别是新的县尉来了之后,他就直接住到了船厂。也因此,每天早上起来,都被那几只老虎直面暴击。
“它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来的?”陆倾问道。
“有半个多月了!”葛福生一边说,一边撸袖子,“你要是不管,本县就要召集福鼎的百姓上山打虎了!”
“你先等等——”陆倾眯起眼睛看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那老虎旁边有人!”
“啊?”葛福生脱口而出,“难道有人捷足先登?”
陆倾三下五除二脱了官服:“继续带着大家造船,我先去看看。”
“喂!哥,要打的话,你带上我……”葛福生追了几步,“有三只呢,你一个人也打不完,记得回来叫我啊!我长这么大还没打过老虎呢!嘿!”
陆倾没理他,很快便到了山坡一侧。
福鼎没有高山,所谓的山坡其实也就只有个坡。
那三只老虎中间卧着一个女人,其容貌可称绝色,在陆倾见过的女人之中,两位太后数一数二,这个姑娘便数第三,且比起两位太后又更多了几分神秘的美感。
毕竟她不但敢睡在老虎之间,而且还能跟它们说话。
“阿大,你说我假冒尼姑怎么样,尼姑不需要路引,其籍也不在州府的民册上,他们查不到也是正常的。嗯,这是第六十五种身份,但是我也不知道尼姑要干些什么啊,而且就为了提醒他们百越人要攻打余临就剪掉头发,会不会不太值得?”
其中一只老虎叫了一声:“嗷!”
女人叹了口气:“再想想别的啊,就说其实我是海神的女儿,受渔民供奉,特来给他们示警……”
陆倾躺在草里听她编了八个故事,然后又一一否决。
“算了,今天先回去,明天等我想好了再来。”女子拍了拍老虎脑袋,三虎一人一起站了起来,他们一回头,便看见了站在四五丈外的陆倾。
女子眸光一沉,三只老虎也瞬间弓腰俯首,发出低沉的咆哮。
“你是谁?”女子问道。
“在下陆倾,宁州州牧,若有战立即兼任余临道水军都督,统领余临一切海防事务。”陆倾拱拱手,轻笑道,“姑娘好像有话要跟陆某说吧。”
“听起来很厉害,也不知道真的假的。”那姑娘暗自嘟囔,“算了,就当是真的吧!陆州牧是吧,本姑娘就告诉你,百越王子敖钦已经去了台州,想来等到明年四五月风向一转,就会率领宁州水师进攻余临。你们能做准备就早做准备,不能做准备,就想办法把沿海的秦人都撤走吧。”
“秦人?”陆倾皱了皱眉,“你是百越人?”
“只算父亲的话,我是百越人。”姑娘说道,但她想了想,有补充了一句,“但我跟敖钦他们不是一伙的!”
陆倾:“……”也不知道该说她诚实还是说她傻,非要强调后面那一句,岂不是正好说明她跟百越的王族关系匪浅吗?
“百越在台州筑城之事我们早就知道了,台州对余临图谋不轨的事我们也知道了,并且早就做了布局,只要他们敢来,定然让他们回不去。而且,我们还有南洋舰队……”
“别吹牛了!”那女子嗤笑一声,“你要是真的什么都知道,就应该很明白,南洋舰队不会来帮你们的。”
陆倾眉毛轻轻挑了挑,微微一笑:“哦,那是陆某知道得还不够多,既然姑娘知道,不如随陆某去福鼎城中,喝杯香茗多说上几句,如何?”
“嘶——”女子吸了口冷气,“好像说多了……大虎,二虎,三虎,咱们走!”她翻身上虎背,一巴掌拍在了老虎屁股上。
说时迟,那时快,陆倾脚下一点,如同鸿雁般掠起,他落在那姑娘身后,双手环过她的腰身紧紧抓住了老虎颈上的皮毛。
“不好意思,得罪了——为了余临海线上的将士和百姓,陆某今日非得请姑娘喝上这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