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薛、杜三家去弄粮食的档口,那两千禁军士卒和各家的雇佣的家丁已经开始自发的在皇宫里到处抢劫起来。宫里的人撤得从容,小件的东西大都带走了,剩下的大件虽然金贵,却不好拿走。
他们气得乒乒乓乓砸了一阵,运气好的扣了些镶金镶玉的饰物,运气不好的只捡到些碎的杯盘片子。
本就已经很不高兴了,饭菜一上来,发现连肉都没有,气得直骂娘。
夜耀冷眼看着他们,一万个想不明白,当年夜郎国的先祖怎么会输给这么一帮人。
孙启他们还不以为然,围坐在一起,高谈阔论,讨论战术。
最后,大家一致认为京兆尹府在城中,如果围困,可能引起周围百姓的反弹,到时候他们引高新坊之兵进了长安城,反倒是被动。
但高新坊地势偏僻,地方不大,顶多能屯驻个两三千人,而他们可以从白虎门、城门和坊门三面进攻,梁买那点人手,只能瞪眼看着。
大家越说越有信心,还没打就觉得他们赢定了。
“那咱们就分个工,禁军战斗力最强,且是正统,由崔家兄弟从坊门方向进攻;皇宫中地势宽旷,利于器械,老夫做官三十多年,都在这皇城之中,这边由老夫带三家家丁来攻即可;而夜大人这边……”孙启捋了捋胡子,一帮人都看着夜耀。
夜耀暗自冷笑,城门这一侧背对着高岭,稍不注意就有可能被那三万禁军整个吃掉,这些秦人贪生怕死,就想让他去送死。
裴大掌柜也听出了这个意思,脖子一梗就要反对。
夜耀一把拽住他:“城门由我们来攻。”
孙启满意的点了点头。
众人各自领兵而去。
孙启带着人穿过后宫,用大锤砸掉了枫林宫背后的石墙,隔着老远就看见高无咎和身穿道袍的张道一站在白虎门的宫墙上。
“呵,这小子胆子可够大的!”孙启冷冷一笑,示意队伍停住,他倒背着手走过去,大声喊道,“高无咎,你可知道你新认的主子造反了?她一介闺中妇人,专权跋扈,以为治天下,跟她玩弄后宫一般容易。现在火烧到身上,总知道疼了吧。
我不怕告诉你!就在前几日,崔家已经拥立了新的皇上,年号天成!
从北到南,世家豪族云集响应,现在已经把程家人逼在了中原那个又穷又破地方。都不用大家打的,到了今夏,大水一冲,她们在黄河边上,连口干净的水都甭想喝上。你觉得你们能有胜算吗?
那姓程的和姓沈的都是贱女人,也就你们这些被权势迷住了眼的臭狗,吃口人家扔的骨头,就摇头晃脑,连祖宗家法和良心都忘了。现在,老夫就要代表老天爷,先帝爷还有圣人们……”
高无咎没有他那么多长篇大论,他按剑而立,任凭张道一在他身边走来走去,然后将一面绿色的旗子高高举起:“甲等战斗烟花准备——”
城墙上顿时有几个火把被举了起来。
“放!”
一声令下,两人转身就走。
孙启骂得正过瘾,见城墙上也没有弓箭手,索性继续往前逼近。
忽然,他只觉得眼前很快的闪过一道光,
轰——
耳边如炸雷一样,他整个人被剧烈的风掀飞了起来,狠狠撞在了旁边的大树上。
“高大人,张道长,甲等战斗烟花炸了三门。”士卒报告道。
高无咎面无表情的点头:“好,让书记官记下来,之后上呈太后。”
张道一一张脸全部皱到了一起,心疼得直哆嗦:“到底是哪儿的问题,居然炸了一半,让开,我去看……”
高无咎:“乙等烟花准备——”
张道一:”算了算了,先将残骸拖下去,我回去再琢磨。“
高无咎:“放!”
孙启刚刚爬起来,咳出一大口鲜血,便又听见宫墙上传来轰隆之声,他猛一回头,正看到一颗铁球重重砸在攻城的木槌车上,巨大的槌身被砸做两截,木头和包裹用的铁皮四散开去,周围瞬间倒了一片人。
另外几发铁球落进人群里,仅仅只是擦过,那些站着的人就只剩下了半个。
人群已经完全乱了。
他们在第一轮炸雷响起的时候就停住了脚步,第二轮的铁球飞过之后,一半的人都开始往回跑,还有一半的人直接跪了下去。
高无咎对这一轮的烟花还比较满意,但张道一还是在摇头:“射程和安全性都凑合,但杀伤力太小了,攻城战好用,其他的不行。“
高无咎没看他,继续举旗:”丙等烟花准备——放!”
宫墙上又是几声轰鸣。
孙启蹲在草丛里,他感觉腹中翻江倒海,下体还有点湿润。
第三轮的射出的是泥丸,它们没飞多远就炸开了,里面飞出许多尖锐的金属边角料,孙启身边的人又倒下一片,剩下的人爬起来就开跑。
“这种杀伤力大些,却飞不远就会炸裂开。”张道一叹息道,“太后真神人也,若没有她那一句提点,道爷我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烟花用于作战,竟也能有如此多的变化。”
高无咎叹了口气:“兵者,凶器也。若你这东西真能大量使用,将来在阎王面前向您讨债的人怕是要挤满地府了。”
“哈哈,那用不着你担心。”张道一翻了个白眼,“道爷乃真君转世,即便死了,也不归阎王爷管。”
高无咎摇摇头,抽出腰间佩刀,大步流星走下城墙。
五百名身着甲胄的禁军士兵跟在他背后,坚定如铁,整齐的冲出了白虎门。
“放下武器,抱头蹲下!”
“妄图逃跑者,杀无赦!”
白虎门五百对五千的战斗只打了一炷香时间,便以孙启和韦薛杜三家溃败告终。
高无咎带着人追杀了一阵,回到宫墙下,看见孙启被两个禁军士兵摁着跪在地上,衣袍上除了血肉竟还有屎尿。
他一看见高无咎,就挣扎着往前爬:“高大人,高大人,我的无咎兄弟……看在同在先帝身边侍奉了十几年的份上,饶了我,饶了我!我给你钱,给你女人,给你……”
高无咎厌恶的从他旁边绕了过去:“多行不义必自毙,等到了下面,好好跟先帝说说你都干了些什么吧。押到刑部大牢去,严加看管。如果抓到了韦、薛、杜三家的人,也一并送去,把他们关在一起,让他们好好串供,看不能在抄家灭族之前讲出什么好故事来。”
坊门那边,指挥作战的人名叫程锋,程家旁系子弟,家中父母皆战死在远征军中,他被送回本家学习长大,加入了禁军。为了避嫌,只是在飞龙卫里面做都统,但当说要用他做坊门守将时,整个飞字部,没有一个人反对。
高新坊坊门外本是一片空地,延伸很远,连接着对面住权贵的安泰坊。
出于对皇室和权贵们的的尊敬,这一片空地约定俗成没有建筑,更没有行走坐卧的普通老百姓,即便是发生战斗,也对长安城没什么损害。
但当崔护他们带着人冲到坊门门口时,却发现那空地上多了两道一人高的墙。
“这是什么时候修起来的?”
“至少半个月前还没有,若是多了这东西,他们想要运粮也是麻烦事。”
“这肯定是赶出来的,就是青砖中间糊上泥,随便就能撞开。”
“好,第一队冲锋,先入坊者,赏银千两,爵一等!”
上百个禁军士兵叽里呱啦的怪叫着,呼啸而去,他们十分有自信抬脚就踹。
砰砰砰砰砰……
随着一阵巨响,哎呦之声不绝于耳。
那些士兵纷纷被反弹回去,摔得一地都是,而那道墙仿佛在嘲笑人一般,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