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鼓响。
魏铁衣和韩金堂拔起帅旗,纵马向前,六千禁军分作两阵紧随其后。
帅旗摇第一下,唰一声,六千禁军整齐的将盾牌顶向前方,另一手端起长枪,哒哒哒跺起脚来,一边跺一边高声齐呼:“大秦!大秦!大秦!”
离得最近的叛军浑身一下子就绷紧了,慌慌张张的去摸各自的武器,但那些柴刀锄头握在手里,一点也不能增加他们的信心。
二通鼓响。
魏铁衣和韩金堂俯身加快了马速。
六千禁军也分作两阵,呼啸着向前冲去。
哦呀!
虽然还隔着好几百步,那些叛军还是扭头就跑。
讨逆军的队正也是刚刚拉起来的新兵,顶多是身体强壮些,能欺负手无寸铁之人,但在真正的军阵面前,谁能不怕?
三通鼓响。
六千禁军将盾牌和长枪往地上一顿,摘下背后的弓箭,举弓向天,砰的拉动了弓弦。
叛军人群中立刻发出一阵惨叫,好多人一头栽下去,又绊倒了后面的人。
第一阵有两个营,那两个营正都是隐龙卫的老兵,带着各自的督军赶到前面来,气得抡起刀子就砍:“都他娘的起来,趴在地上吃狗屎呢!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哪儿有箭飞过来?”
叛军们这才发现,那些禁军只是拉了一下空弦。
但这真的很吓人。
他们站是站起来了,双腿却忍不住发抖。
那几个督军手上没拿刀,却是拎着鞭子在打人:“你们都是喝了圣水,受了玄清大师开光的,有佛祖保佑,刀枪不入,怕他什么?再往后退,别怪我们的刀子不讲情面!”
营正也跟着咋呼:“就是!隔这么远,就算他们真的射箭也射不到,你们怕个逑!”
身边农户却没看他们,望着许昌方向,皆露出了惊恐之色:“将……将将……”
“将个逑……”
营正话音未落,一支利箭直插面门,他哼都没哼一声,便倒了下去。
农户们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继续扭头狂奔。
那几个督军还没反应过来,两匹快马已经冲进了阵地,魏铁衣持马槊,韩金堂抡大斧,两下就将那几个督军砍翻在地。
“尔等乃大秦百姓,太后与皇上知你们皆是被人蒙蔽,本意不愿造反。故令我等暂缓进攻,给你们一线生机。如今乃是春耕之时,尔等不要再跟人胡闹,早早回乡种地,莫要误了农时!若是不肯离去,明天的这个时候,就要叫你们做刀下之鬼了!”
两人拨转马头,横着又跑了一段,将这番话连续喊了好几遍,如入无人之境般调头回到了本阵之中。
城墙上鼓声再变。
那六千禁军重新背上弓,捡起盾牌和长枪,慢慢向许昌方向后退,差不多进入了后面那波守备兵的射程,才转身面向许昌方向跑动。
那些骑兵让开道路,他们进入城里,那些守备兵也按着距离城门远近的顺序,依次进了城中。
他们走得跟来得一样突然,以至于孙子安跑到最前面的阵地,除了几具尸体之外什么都没有看到,但朝廷军地威严却像一阵风一般传开了。
百姓们靠着圣水和开光朱砂建立起来的信心肉眼可见地瓦解下去,恐慌迅速蔓延,虽然还没有出现大规模地逃兵,但孙子安还是感觉很不妙,他立刻把袁弘逸和谢长安叫到一起商议对策。
谢长安落座听完,笑眯眯地喝了一盏茶,不紧不慢道:“谢某觉得这反倒是好事。”
孙子安皱眉:“未战先怯,军心不可用,算什么好事?”
“先怯的不过靠近许昌的那一两各营,若是怕他们扰乱军心,随便随个由头把人派出去就是了。但那妖后如此做,恰恰是说明她怕咱们。”谢长安笑道,“许昌城中只有今日所出的这几千兵马,而我们有十万人。别说打,冲上去,踩也能踩死他们。
即便不打,咱们一直围在许昌城外,背面还有崔公他们,东南面还有陆公、朱公和宁州水师,咱们仍旧是占据主动的。所以,她是想要吓退那些百姓,也是想要让我们以为许昌兵马强壮,而不敢进攻。”
“所以,谢公觉得她是虚张声势?”孙子安那颗心稍稍落了些下去。
谢长安沉吟:“也不全是虚张声势,朝廷军军容整齐,确实是能唬住不少人。若我们处置不当,引起兵变民乱,他们就能有机可趁。”
“那谢公的意思是,赶紧将那些说闲话的人杀掉,以正军纪?”孙子安又问。
“那便正中其下怀了。”谢长安摇摇头,“谢某以为,现在杀人只会显得咱们心虚,一来助了他人之势,二来更引得人人自危,故万万不可。如今,当以三步!”
“请谢公赐教。”
“其一,正其名;其二,迫其威;其三,诱其利。”谢长安竖起手指,自信满满的说道。
袁弘逸和孙子安皆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这第一步正名最为重要。
正的不光是朝廷之名。你们想,那些个升斗小民,若是真的关心皇上是不是正统,朝廷是不是清明,也不那么容易被我们带到这儿来了。他们关心皇上,一来是关心皇上派来管他们的官贪不贪,二来是关心皇上和老天爷的关系,若是皇上得罪了老天爷,那灾祸可是要降到他们身上呢。
这周围的官都是咱们的人,第一点没什么文章好做。但这第二点可就不一样了,我们让那了像画朱砂,分圣水,已经做了一部分。剩下的便是加强这个说法,让这些小民发自内心的相信不灭了那妖后,接下来神佛就会惩罚大秦,他们的妻儿老小一个也跑不掉。
了像的资历到底还是差了些,少室山禅院在中原道声名显着的还是那些玄字辈的大师,他们布施行善,广济功德,在我父亲之时,少室山禅院的门槛都是需要每年更换的。只可惜玄字辈大师们相继圆寂之后,了字辈的弟子有些撑不起台面。”
“但还有玄清大师啊。”袁弘逸说道,“他虽然年轻,可也是得道高僧。传说他出生时,佛光照透了半边天空,有佛祖亲自送人入户。他刚说话便会念佛号,三岁就可读佛经,五岁便被海源大师收做关门弟子,还说他是诸弟子中最接近佛陀之人。他说的话,百姓定然是会信的。”
“确实,要是玄清肯出来说话,事情便好办了。”谢长安微微一叹,“但您二位不会觉得他真是那么凑巧,染了风寒起不来床,所以才不能替咱们开光护法吧?”
孙子安和袁弘逸相互看了一眼。
袁弘逸深深吸了口气:“我袁家与少室山禅院渊源颇深,家祖父与海源禅师还是至交好友,我去见他,替他陈明厉害,定要让他开口才是!”
谢长安举起茶杯,遥遥一礼:“望袁公旗开得胜,吾等成败在此一举。”
袁弘逸大步流星的向外走去。
殊不知,此时的玄清也刚刚在烛火上焚掉了一张纸条,捏了捏眉心,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